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,细碎的雪花在窗外无声飘落。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,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。林芝用手指在窗上画了朵小小的桂花,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。
陈砚站在过道里,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:“我妈刚送来的,说是天冷了要补充能量。”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,笑起来时呵出白气。
林芝接过红薯,暖意从掌心直达心底。她注意到陈砚的围巾还是秋天那条薄款,便低头从书包里拿出早已织好的深灰色羊毛围巾:“这个...给你。”
围巾针脚细密,末端绣着个小小的“砚”字。陈砚怔了片刻,眼底泛起温柔的光:“你织的?”
“跟妈妈学的。”林芝不好意思地低头,“可能不太好看...”
陈砚立即将围巾戴上,唇角扬起:“很暖和,像被桂花香裹住一样。”
放学时雪下得更大了。陈砚自然地将新围巾分一半围在林芝颈上,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,围巾相连处仿佛心跳都透过毛线传递。走到梧桐道尽头时,陈砚忽然停下:“闭上眼睛。”
林芝合眼的瞬间,感觉发间被轻轻别上什么。陈砚从书包里拿出小镜子:那是一枚精致的桂花发夹,金蕊白玉瓣,在雪光中熠熠生辉。
“竞赛奖金买的第二部分。”他轻声说,“你总把头发别到耳后,这个应该用得上。”
初雪过后,校园文艺节筹备开始。班主任找来陈砚和林芝:“市里要办中学生传统文化展演,我们班报个诗词吟诵节目吧,你俩最合适。”
于是每天放学后,面馆阁楼成了排练室。陈妈妈特意搬来屏风古琴,暖炉里煨着桂花茶。陈砚选的是《秋风词》,林芝配的是李清照的《鹧鸪天》。当他的“入我相思门,知我相思苦”遇上她的“何须浅碧深红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”,阁楼里仿佛真有了穿越千年的诗意。
演出那日,林芝穿着月白旗袍,陈砚是竹青长衫。登台前他细心帮她整理发夹:“别紧张,就像我们平时练习那样。”
舞台灯光亮起时,他们相视一笑。琴声悠扬中,吟诵声如水交融。当最后一句“画堂桂树又花开”落下,台下静默片刻,爆发出热烈掌声。
颁奖仪式上,评委特别点评:“这对搭档的默契,让古典诗词有了青春的体温。”奖杯递来时,陈砚自然地让林芝先接,双手交叠的瞬间被相机定格。
期末考前一周,林芝患了重感冒。请假的第三天傍晚,门铃响起。陈砚站在雪地里,抱着一摞笔记和保温桶:“我妈熬了冰糖雪梨,顺便给你送复习资料。”
客厅里,他耐心地帮她划重点,偶尔探手试她额温。当林芝咳嗽时,他会轻轻拍她的背,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
“等你好了,”临走时他说,“我带你去个地方看梅花。”
病愈返校那天,教室桌肚里塞满了同学们折的千纸鹤。最大那只翅膀上写着:“早日康复——陈砚”,墨迹是她最熟悉的那种。
期末考最后一场结束,雪花又开始飘洒。陈砚等在考场外,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:“庆祝寒假开始。”
他们并肩走在覆雪的长街上,冰糖葫芦的甜味在舌尖化开。走到街心公园时,陈砚忽然指向远处:“看,梅花开了。”
红梅映雪的小径深处,有座覆雪的亭子。石桌上放着一本《唐宋词鉴赏》,书页停在那首《青玉案·元夕》。
“去年秋天我说过,”陈砚翻开扉页,露出新写的一行字,“要告诉你那首擦掉的小词。”
林芝低头看去,泛黄纸页上工整写着:
“秋风不识相思苦
却送桂香入我户
莫问此情深几许
一瞥惊鸿
三生难忘
愿与朝朝暮暮”
雪落无声,梅香暗浮。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:“明年秋天,后年秋天,大后年秋天...都想和你一起看桂花。”
路灯渐次亮起,雪地上两行脚印紧紧相依,从梅花深处一路走向温暖的人间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