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灭了，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。林晚秋躺在床上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，一点睡意都没有。白天被扔掉的焦糖布丁、母亲的责骂、林晚阳的嬉闹，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，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，疼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，像一只蜷缩的刺猬，尽量把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。被子是去年复读时盖的，有点薄，秋夜的凉透过被面渗进来，贴在皮肤上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她想把被子裹得更紧一点，却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上白天被指甲掐出的印子——白天抢布丁时，她急得用指甲掐了自己的胳膊，现在还隐隐作痛。
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，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，留下一片湿凉。她不敢哭出声，只能把脸埋在枕头上，用被子捂住嘴，让哭声变成压抑的呜咽。可越压抑，心里的委屈就越汹涌，像涨潮的海水，一点点漫过胸口，让她觉得快要窒息。
她想起下午在甜品店，阿姨递过来的焦糖布丁，琥珀色的焦糖层亮晶晶的，轻轻一碰就会碎；想起自己攒钱时，每天中午看着同学吃馒头，自己只喝一碗粥的日子；想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布丁抱回家，想和安泽楠“一起”分享的期待……可这些，都被母亲扔进了垃圾桶，被林晚阳当成了理所当然的零食。
“泽楠，”她在心里轻轻喊着，“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？我只是想吃一块布丁，只是想守住我们的约定而已……”没有人回答她，只有房间里的寂静，和她自己压抑的哭声。
不知哭了多久，她的眼皮开始发沉，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，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——是母亲起夜的声音。林晚秋立刻屏住呼吸，把哭声咽了回去，连身体都不敢动一下，生怕被母亲发现。
可她的运气不好，压抑的呜咽声还是透过门缝传了出去。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口停了下来，接着，门把手被轻轻转动，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一条缝，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，光柱在房间里扫来扫去，最后落在了她的床上。
“大半夜的，你哭什么？”母亲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还有一丝不耐烦。
林晚秋赶紧闭上眼睛，假装自己睡着了，可肩膀还在因为刚才的哭泣微微发抖。
母亲走了进来，走到床边，手电筒的光直射在她的脸上，刺得她睁不开眼睛。“别装睡了！我都听见了！”母亲伸手掀开她的被子，冰凉的空气一下子裹住了她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母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，力气很大，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。“我问你，大半夜哭什么？咒我们家呢？你是不是故意的？”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，“整天哭丧个脸，不管白天晚上都哭，看着就晦气！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家也跟着倒霉？”
林晚秋被拽得生疼，眼泪又掉了下来，她想解释：“妈，我没有……我只是睡不着……”
“睡不着就哭？”母亲打断她，手上的力气更大了，“我看你就是故意的！故意半夜哭，让我们都睡不好！你怎么这么自私？晚星明天要去重点校上课，晚阳要中考，他们都要休息，就你事多！”
母亲的声音吵醒了隔壁房间的父亲。父亲的吼声从隔壁传来，带着被吵醒的烦躁：“吵什么吵？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！”
“还不是你女儿！大半夜哭个不停，我跟她讲道理，她还不听说！”母亲对着隔壁喊，手上的力气却没松，反而更用力地拽着林晚秋的胳膊，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。
林晚秋踉跄了一下，差点摔倒，她的胳膊被拽得生疼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：“妈，我错了，我不哭了，你别拽我了……”
“错了就行了？”母亲不依不饶，“你知道你哭影响多少人吗？再哭就滚出去！别待在家里晦气！”
父亲披着衣服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，脸色阴沉得像锅底。他看到林晚秋在哭，母亲在拽着她的胳膊，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：“再哭就滚出去！别影响晚星和晚阳休息，他们还要上学！你要是不想待在家里，就自己搬出去住！”
父亲的话像一把重锤，砸在林晚秋的心上。她看着父亲愤怒的脸，看着母亲不耐烦的眼神，突然觉得很陌生——这就是她的父母，在她复读时还会温柔地安慰她，说“我们支持你”的父母，现在却因为她半夜哭了几声，就要把她赶出家门。
她不敢再哭了，只能把眼泪憋回去，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怎么憋都憋不住，只能任由它们顺着脸颊往下掉。她的身体因为害怕和委屈不停发抖，胳膊被母亲拽着，疼得她几乎要喊出声，可她不敢，只能死死咬着嘴唇，把嘴唇咬出了一道血印。
“行了，别跟她废话了，”父亲皱着眉，不耐烦地说，“让她待在这儿，别再哭了，再哭我真把她赶出去！”说完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，关门的时候还故意用了力气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响，震得墙壁都好像在晃。
母亲狠狠地瞪了林晚秋一眼，松开了她的胳膊，胳膊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子，疼得她眼泪又掉了下来。“给我老实点！再哭你就自己滚出去！”母亲说完，也转身走了出去，顺手关上了门，把林晚秋一个人留在了黑暗的房间里。
林晚秋站在原地，浑身发抖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她的胳膊很疼，心里更疼，像被人用刀割一样。她不敢回到床上，怕自己再哭出声，被父母赶出去。她慢慢走到墙角，缩在那里，把身体贴在冰冷的墙壁上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墙壁很凉，凉得她打了个寒颤，可她不敢动，只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。她想起刚才母亲说的“晦气”，父亲说的“滚出去”，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，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，在这个家里，没有她的位置。
她在墙角缩了很久，直到天快亮的时候，才慢慢闭上眼睛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可睡得并不安稳，梦里全是母亲的责骂和父亲的怒吼，还有被扔掉的焦糖布丁，她在梦里哭着喊“不要”，却没人理她。
天刚亮的时候，林晚秋被林晚星的起床声吵醒了。她睁开眼睛，觉得眼睛又肿又疼，像有沙子在里面。她慢慢从墙角站起来，腿麻得几乎站不住，她扶着墙壁，慢慢走到镜子前——镜子里的女孩，眼睛肿得像核桃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，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，看起来憔悴极了。
她不敢多看，赶紧洗漱完毕，换上校服，走出房间。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餐，放在餐桌上——是粥和馒头，还有一个鸡蛋，那个鸡蛋是给林晚星的，母亲说“重点校的孩子要补营养”。
林晚星坐在餐桌旁，一边吃鸡蛋，一边看着林晚秋，突然笑了起来：“姐，你昨晚是不是哭了一整晚啊？我都听见你哭了，跟个疯子似的。”
母亲在旁边听了，不仅没阻止，反而附和道：“就是，大半夜哭，影响别人休息，还不知道自己错了。”
林晚秋没说话，默默拿起一个馒头，咬了一口，馒头又干又硬，难以下咽。她喝了一口粥，粥是凉的，顺着喉咙滑下去，像吞了一块冰。
吃完早餐，她和林晚星一起出门。走到岔路口的时候，林晚星故意放慢脚步，跟旁边几个重点校的同学说：“你们不知道，我姐昨晚哭了一整晚，声音可大了，跟个疯子似的，吵得我都没睡好。”
那些同学听了，都笑了起来，一个女生说：“真的假的？她怎么总哭啊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”林晚星耸了耸肩，笑着说，“可能就是觉得自己读普通校，心里不平衡吧。”
林晚秋走在前面，听着后面的笑声和议论声，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。她攥紧书包带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，疼得她指尖发麻，可她不敢回头，也不敢哭，只能加快脚步，往学校的方向走。
阳光慢慢升了起来，照亮了前面的路，可林晚秋觉得，自己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。她想起昨晚在墙角缩到天亮的寒冷，想起母亲说的“晦气”，想起林晚星的嘲笑，心里的委屈和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让她觉得快要撑不住了。
她在心里轻轻喊着：“泽楠，你在哪里啊？我好害怕，我好疼，你能不能抱抱我？我真的快撑不住了……”
没有人回答她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，和她自己沉重的脚步声，一步步走向那个让她觉得陌生又压抑的学校。她不知道，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，只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，被生活推着往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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