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考成绩出来那天，天空飘着细雨，细密的雨丝像针一样，扎在人脸上，带着深秋的冷。林晚秋拿着成绩单，手指捏得发白——总分523，年级排名217，还是中游，和上次没什么差别。她站在教学楼门口，看着雨幕发呆，手里的成绩单像块烫手的山芋，她不敢带回家，却又不得不带。
上周考试前，她熬了好几个通宵，把数学错题本上的题重新做了一遍，英语单词背到凌晨两点，可成绩还是没提上去。她知道自己不聪明，复读那年就知道，可她已经很努力了，为什么还是不行？
“晚秋！”身后传来同学的声音，是同班的李雪，手里拿着成绩单，脸上带着笑，“我这次考了年级前50，我妈说要给我买新裙子！你考得怎么样？”
林晚秋赶紧把成绩单往身后藏了藏，勉强笑了笑：“就……还行，中游。”
李雪的笑容淡了点，没再多问，转身跑进了雨里。林晚秋看着她的背影，心里更沉了——连普通校的同学都能考进前50，只有她，一直停在中游，像个永远不会前进的蜗牛。
雨越下越大，她没带伞，只能把成绩单揣进怀里，用校服外套裹紧，快步往家走。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，贴在脸上，冰凉的，和眼泪混在一起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到家的时候，客厅的灯亮着，母亲正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一张纸——是林晚星的成绩单。林晚星站在旁边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，看到林晚秋进来，故意把成绩单举高了点：“姐，我这次考了重点校年级前20！老师说我有希望冲重点大学！”
母亲抬起头，看到林晚秋浑身湿透的样子，没问她冷不冷，反而皱着眉：“怎么淋成这样？成绩单呢？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林晚秋的手在发抖，她慢慢从怀里掏出成绩单，纸张被雨水浸得有点皱，上面的字迹也晕开了一点。她低着头，把成绩单递了过去，不敢看母亲的眼睛。
母亲接过成绩单，看了一眼总分，又看了一眼排名，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。她把成绩单往桌上一摔，纸张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响，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。“又是中游！523分？林晚秋，你复读一年就这水平？”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，“晚星在重点校都能考年级前20，你在普通校都考不了前100，你是不是没长脑子？”
林晚秋攥紧衣角，小声辩解：“妈，我努力了，我熬了好几个通宵……”
“努力了？努力了就考这点分？”母亲打断她，站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，指着她的鼻子骂，“我看你就是没心思学习！整天躲在房间里，不知道想些没用的！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，学习才是正经事，你怎么就不听？”
“妈，我没有……”林晚秋的眼泪掉了下来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你还敢哭？”母亲更生气了，抬手想打她，却被刚进门的父亲拦住了。林晚秋以为父亲会帮她说话，心里刚升起一点希望，就听到父亲的声音：“别当着孩子的面动手，有话好好说。”
她抬起头，看着父亲，眼里带着一点期待。可父亲却没看她，而是走到沙发旁坐下，拿起林晚星的成绩单，点了点头：“晚星不错，继续努力，爸回头给你买个新书包。”然后，他才看向林晚秋，脸色阴沉得像锅底，“你的成绩单我看了，523分，中游，你是不是觉得复读一年，能上高中就万事大吉了？”
林晚秋低下头，没说话，眼泪掉在地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说话啊！”父亲提高了声音，“我跟你妈累死累活，供你复读，供你上高中，你就给我们考这点分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钱好挣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活该被你拖累？”
“我没有拖累你们……”林晚秋的声音很小，几乎听不见。
“没有？”父亲猛地站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，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，“烂泥扶不上墙！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！”
话音刚落，父亲的手就扬了起来，“啪”的一声，打在了林晚秋的脸上。
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，从脸颊一直传到耳朵根，林晚秋被打得偏过头，嘴角也破了，渗出血丝。她捂着脸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，却不敢哭出声，只能死死咬着嘴唇，把呜咽咽回肚子里。
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。以前不管母亲怎么骂她，父亲最多只是皱着眉，让她“别惹你妈生气”，可这次，他居然打了她，还骂她是“废物”。
母亲站在旁边，没阻止，反而说：“打得好！让她长长记性！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努力！”
林晚星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苹果，一边吃一边看着，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，好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。
林晚秋捂着脸，站在原地，浑身发抖。她看着父亲愤怒的脸，母亲冷漠的眼神，林晚星得意的表情，突然觉得这个家好陌生，好冰冷。她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，没有人关心她的委屈，没有人在乎她的努力，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的成绩，只知道指责她，骂她。
“我回房间了。”她小声说，声音带着颤抖，然后转身，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回到房间，她锁上门，靠在门后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。她捂着脸，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，混着嘴角的血，又咸又涩。脸颊上的疼还在蔓延，可心里的疼更厉害，像被人用刀割一样，一片片地疼。
她走到镜子前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——右脸颊红肿着，上面有清晰的巴掌印，嘴角破了，渗着血，眼睛肿得像核桃，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。她伸出手，轻轻碰了碰脸颊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就是她的父亲，她曾经以为会保护她的父亲，现在却因为一张成绩单，打了她，骂她是“废物”。
她走到书桌前，打开日记本，拿起笔，眼泪滴在纸页上，晕开了一小块。她写道：“泽楠，爸爸打我了，说我是废物。我真的努力了，可我就是考不好……我躲在被子里哭，哭到浑身抽搐，神经疼得像刀割。你说，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活着啊？”
字迹潦草，带着颤抖，纸页上还沾了一点嘴角的血印，淡红色的，像一朵绝望的花。
写完后，她习惯性地翻到空白处，想写安泽楠的回复，可笔握在手里，却怎么也写不出来。以前不管她遇到什么事，都能想象出安泽楠温柔的安慰，可这次，她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父亲的巴掌，母亲的责骂，还有林晚星的嘲笑。
安泽楠的“回复区”第一次空着，像一张空白的脸，冷冷地看着她。
她把笔扔在桌上，趴在书桌上，哭了起来。哭声越来越大，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和绝望，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。她哭到浑身抽搐，肩膀一耸一耸的，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着一样，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。
哭了很久，她抬起头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脸颊，突然觉得很陌生。她伸出手，指甲深深嵌进胳膊上的皮肤，用力一划——一道浅红色的痕迹立刻显现出来，带着刺痛。
疼痛让她暂时忘了脸颊上的疼，也忘了心里的疼。她看着胳膊上的划痕，心里居然升起一丝奇怪的平静。她又划了一下，这次更用力，划痕变深了一点，渗出血丝。
原来疼痛真的能让人忘记别的痛苦。她想。
她把胳膊缩到袖子里，遮住划痕，然后把日记本合上，放在枕头旁边。她躺在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眼泪还在掉，可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疼了。
窗外的雨还在下，淅淅沥沥的，像在哭。林晚秋闭上眼睛，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巴掌，母亲的责骂，还有那张中游的成绩单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，不知道为什么努力了还是得不到认可，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
“泽楠，”她在心里轻轻喊着，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废物？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活着？”
没有人回答她，只有雨声，和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声。
天快亮的时候，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。梦里，她又回到了复读那年，父亲骑着电动车送她上学，路上给她买了个肉包子；母亲给她做了可乐鸡翅，笑着说“晚秋，多吃点”；安泽楠坐在她旁边，递给她一张纸巾，说“别难过，你已经很努力了”。
可就在这时，梦突然碎了，她醒了过来，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。父亲的巴掌，母亲的责骂，又回到了她的脑子里。她摸了摸脸颊，还是疼的，胳膊上的划痕也在疼。
她知道，那个温柔的复读时光，再也回不来了。她也知道，安泽楠的安慰，可能再也不会有了。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，在黑暗里找不到方向，只能一步步走向更深的绝望。
第二天早上，她起床后，特意用头发遮住了脸颊上的红肿，又穿了件长袖校服，遮住胳膊上的划痕。她不敢让家人看到，怕又引来一顿责骂。
吃饭的时候，母亲没再提成绩单的事，却也没给她好脸色，只是把鸡蛋递给了林晚星，说“晚星，多吃点，补补脑子”。父亲坐在旁边，一句话也没说，只是默默抽烟，烟味弥漫在整个客厅里，呛得她嗓子疼。
林晚星看了她一眼，嘴角带着一丝嘲笑，却没说话。
吃完早餐，她和林晚星一起出门。走到岔路口的时候，林晚星突然说：“姐，你脸上怎么了？好像有点肿。”
林晚秋心里一紧，赶紧用头发遮住脸颊：“没……没什么，可能是昨晚没睡好。”
林晚星笑了笑，没再多问，转身走进了重点校的校门。
林晚秋看着她的背影，心里一片冰凉。她知道，父亲的巴掌，母亲的责骂，还有那张中游的成绩单，会像一根刺一样，永远扎在她的心里，拔不出来。而她胳膊上的划痕，只是一个开始，以后，可能还会有更多。
她慢慢走向普通高中的校门，雨已经停了，天空还是灰蒙蒙的，像她的心情一样。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哪里，只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，被生活推着往前走，一步步走向更深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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