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抚（或者说忽悠）“客户”李明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。
吴哲充分发挥了他的口才，什么“专业纠纷处理”、“资深情报分析”、“风险评估与规避”等高大上词汇一套一套的，把那个本就六神无主的高二男生唬得一愣一愣，再加上旁边站着人高马大、一脸“俺很靠谱”状的石磊（虽然他只是在那发呆），以及虽然没说话但看起来就很沉静（其实是在走神）的林枫，李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五十块钱“预付金”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吴哲接过钱，拍着胸脯保证：“放心，同学！24小时内给你初步方案！保持手机畅通！”
打发走千恩万谢的李明，吴哲得意地弹了弹那张五十元钞票：“看见没？这就叫专业！”
林枫无奈：“你这叫趁人之危。”
“错！这叫雪中送炭，适当收取炭火费！”吴哲把钱塞进兜里，“走，犒劳我们的头号功臣去！”
所谓的犒劳，就是校门口老王家的烤鱿鱼摊。
等到林枫、吴哲、石磊三人走到摊子前时，陈默已经像地缚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等着了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。
“怎么样？”吴哲迫不及待地问。
陈默没说话，直接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，点开相册，递给他们。
照片拍得很清晰，角度刁钻，像是在4S店后院维修车间外面隔着栅栏拍的。一辆看起来相当拉风的亮黑色摩托车停在那里，油箱侧面有一道明显的、长长的划痕，看起来挺深，漆都掉了。
“啧，划得是不轻啊。”吴哲摸着下巴，“不过这玩意补个漆要五千？抢钱吧？”
他又往下翻。后面还有几张照片，是另一个场景：一个穿着职高校服、剃着青皮头、脖戴银链子的男生，正和几个人蹲在路边抽烟，表情嚣张。照片甚至捕捉到了他校服胸口绣的名字：赵坤。
“赵坤…”吴哲念叨着这个名字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划着，显然是在调动他的“情报库”。
“找到了。”没多久，吴哲眼睛一亮，“赵坤，职高机电专业的，是个小头目，手下有七八个小弟。平时喜欢玩摩托，混迹在城西那片台球厅和网吧。特点…嗯，好面子，脾气暴，但好像挺怕他女朋友？他女朋友是幼师学校的，叫菲菲。”
林枫凑过去看着照片和吴哲查到的信息，有些惊讶于吴哲的效率和陈默的侦察能力。这两个人搭配起来，简直像是开了挂。
“怕女朋友？”林枫捕捉到这个点。
“情报上是这么显示的。”吴哲耸耸肩，“据说是个小太妹，把赵坤吃得死死的。可能是突破口。”
石磊在一旁早就等不及了，盯着烤鱿鱼摊咽口水：“咱能先买点吃的吗？影子立了大功，得管饱啊！”
吴哲大手一挥：“老板！来二十串烤鱿鱼！多加辣！”
四个人围在烤鱿鱼摊旁边，等着美食。陈默依旧沉默，只是目光偶尔扫过周围的人群。石磊眼巴巴地看着鱿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。吴哲则还在琢磨着赵坤的事。
“所以，下一步怎么办？”林枫问，“直接去找赵坤谈？拿他女朋友说事？”
“那太低级了，容易适得其反。”吴哲摇头，“我的计划是，双管齐下。一方面，我找人去打听一下补那道划痕市场价到底多少，不能他说五千就五千。另一方面…”
他咬了一口刚烤好的鱿鱼，烫得直吸冷气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得让赵坤自己觉得，为了这点小事较真，不值当，甚至…有点丢面儿。”
“怎么做？”林枫也拿起一串鱿鱼。
“需要一点点话术，再加上一点点…外部压力。”吴哲笑得像只狐狸，“比如，不经意间让他知道，一中这边也不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。疯子哥的名号，在职高那边好像也挺好使的？”
林枫动作一顿：“你又想扯秦猛的大旗？”
“合理利用资源嘛！”吴哲理直气壮，“又不用他真出手，借个名头用用。当然，如果能让他‘偶然’出现在谈判现场附近，效果更佳。”
林枫想了想，觉得这事有点悬。秦猛那人，心思难测，未必愿意配合这种“演出”。
“先别急着惊动疯子。”林枫说，“先把补漆的实际价格搞清楚。如果差价不大，就让李明适当赔点，我们从中说和一下。如果对方纯属讹人…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：“那再说。”
正说着，林枫的手机响了。是他老妈。
“小枫，放学怎么还没到家？又跟石磊在外面瞎玩呢？快回来，你爸今天回来早，等着吃饭呢！”张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。
林枫心里一紧，连忙应道：“马上马上！买本参考书，这就回去！”
挂了电话，他几口吃掉剩下的鱿鱼：“我得赶紧撤了，我爸在家等着呢。”
吴哲点点头：“行，情报核实交给我。影子，继续保持对赵坤和摩托车的监视，有变动随时报告。”
陈默无声地点了下头。
石磊嘴里塞满了鱿鱼，含糊道：“唔…唔…需要打架…叫我…”
林枫匆匆骑上车往家赶。一路上，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赵坤的事。
用秦猛的名头去吓唬人，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仗势欺人？和他们讨厌的刘浩那种人，又有多大区别？
但另一方面，对方开口就是五千，明显不合理，保护同学似乎也说得过去。
这种在灰色地带游走的感觉，让他有些不适，却又隐隐感到一种奇特的、掌控局面的兴奋感。
回到家，果然父亲林卫国已经坐在餐桌旁看报纸了。
林枫换了鞋，洗了手，小心翼翼地坐下。
林卫国放下报纸，看了他一眼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：“最近在学校，没再惹什么事吧？”
林枫心里一跳，面上保持镇定：“没有啊，挺好的。”
“嗯。”林卫国拿起筷子，“安分点。别以为上次那事过去了我就不知道，王聪他爸后来又给我发短信道谢，说多亏了你和你那个叫石磊的同学。”
林枫扒饭的动作僵了一下。
“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好事，”林卫国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，“但要注意方式方法，把握好分寸。有些事，沾上了，就没那么容易甩掉。明白吗？”
林枫低下头：“明白了，爸。”
他心里清楚，父亲的话绝非无的放矢。他仿佛能感觉到，父亲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睛，正透过平静的日常，隐隐看到了他身边正在汇聚的、不安分的漩涡。
这顿晚饭，吃得比想象中更加沉重。
而与此同时，吴哲的情报网络和陈默的无声潜行，正像两张慢慢收拢的网，罩向那个毫不知情的职高小头目赵坤。
这场由一道划痕引起的风波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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