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课间，吴哲的情报网就发挥了作用。
他神秘兮兮地把林枫拉到走廊角落，避开喧闹的人群，亮出手机屏幕：“搞定了。我问了好几个修车行的朋友，还找了个家里开修理厂的哥们看了影子拍的照片。”
屏幕上显示着几条不同的聊天记录和一张标注清晰的报价单。
“结论是，”吴哲推了推眼镜，压低声音，“那道划痕虽然长，但没伤底漆，就是纯外观损伤。用最好的材料，找手艺好的师傅，局部补漆，打磨抛光，最多不超过八百块钱！如果要求不高，四五百也能搞定。”
林枫看着那悬殊的差价，皱起眉：“五千…这赵坤是真敢开口。”
“摆明了敲竹杠呗。”吴哲撇撇嘴，“估计看李明是个老实学生，家里又有点钱，想狠狠宰一刀。”
“那现在怎么办？直接去告诉他实价？”林枫问。
“哪能这么简单？”吴哲摇摇头，“直接戳穿他，他面子挂不住，更容易恼羞成怒。这种混混，有时候面子比钱重要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？”
“谈判啊！”吴哲眼中闪着精光，“展示我们的肌肉和诚意，给他个台阶下。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冤大头，但也愿意为同学的错误负责，按市场价赔偿。这样他既拿了钱，面子上也过得去——毕竟我们‘服软’了嘛。”
林枫觉得有点道理，但还是有顾虑：“他会吃这一套？万一他就是要五千呢？”
“所以需要一点点技巧和…一点点威慑。”吴哲笑得像只狐狸，“比如，‘偶然’让他了解到，一中这边有个叫秦猛的狠人，跟事主关系不错，不太希望事情闹大。但又强调，我们是很讲道理的，该赔的一定赔。”
又是秦猛。林枫揉了揉眉心：“你打算怎么‘偶然’？”
“这个简单。”吴哲胸有成竹，“赵坤常去城西那家‘暴风’台球厅。下午放学，我们可以带着李明，‘恰好’去那里跟他‘偶遇’，聊聊赔偿的事。至于疯子那边…我试着去说说看，不一定能成，就算他不露面，只要消息能‘漏’给赵坤就行。”
林枫总觉得这计划有点冒险：“去他的地盘？会不会太刻意了？”
“放心，有影子在暗处盯着，出不了大事。再说，不是还有大石嘛？块头摆在那儿，能镇场子。”吴哲拍拍林枫的肩膀，“咱们是去送钱的，又不是去砸场子的，姿态放低点，话说到位，问题不大。”
林枫沉吟了片刻。吴哲的计划虽然有点兵行险着，但似乎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了。直接报警或者告诉学校，可能会激化矛盾，甚至引来后续报复。
“行吧。”林枫最终点了点头，“下午我去跟李明说。你那边…尽量搞定秦猛，哪怕只是让他同意借个名头。”
“包在我身上！”吴哲打了个响指，又补充道，“对了，谈判成功的话，之前那五十预付金就算中介费了。如果对方同意八百解决，我们让李明出八百五，多出来的五十算是我们的辛苦费和情报费，不过分吧？”
林枫：“…你真是算无遗策。”
“商业头脑，商业头脑。”吴哲毫不谦虚。
下午放学，林枫找到惴惴不安的李明，简单说明了情况（省略了情报来源和具体计划），只告诉他找到了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，需要他一起去跟对方谈谈。李明虽然害怕，但想到不用赔五千，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。
另一边，吴哲则找到了正准备翻墙离校的秦猛。
“疯子，帮个小忙？”吴哲堵在他面前，脸上堆笑。
秦猛冷冷地看着他，没说话。
吴哲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，重点强调了对方如何讹人，以及只需要他“偶尔”路过一下“暴风”台球厅，或者哪怕只是默许他们借用一下他的名头。
秦猛听完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只是吐出两个字：“没空。”
说完就要绕开吴哲。
吴哲赶紧跟上：“一顿烧烤！管饱！外加一包华子！”
秦猛脚步停都没停。
“两顿！再加帮你写一周的数学作业！”吴哲豁出去了。
秦猛终于停了下来，侧头瞥了他一眼，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：“我的名头，你们随便用。”
说完，他单手一撑，利落地翻过墙头，消失在外面。
吴哲愣在原地，琢磨着这话的意思。这是同意了？还是根本不在乎？
他挠挠头，给林枫发消息：“疯子那边搞定了…大概。他说名头随便我们用。意思应该是…不反对？”
林枫收到消息，叹了口气。这算哪门子搞定？
但箭在弦上，不得不发。
于是，放学后，一支略显奇怪的队伍向着城西“暴风”台球厅进发了。
林枫打头，脸色平静但心里有点打鼓。李明跟在他身后，紧张得同手同脚。石磊走在最后，东张西望，既有点兴奋又有点茫然，不断小声问林枫：“林枫，咱真是去讲道理的吧？不用打架吧？”
吴哲和陈默则不见踪影。按照计划，吴哲会先一步到达附近“协调”，而陈默则会像幽灵一样潜伏在周围，确保安全并提供实时信息。
果然，刚走到离台球厅还有几十米的地方，林枫的手机震了一下，是吴哲发来的消息：“目标确认在位，3号台。一切正常。影子已就位。可进。”
林枫深吸一口气，对身后的两人说：“走吧，记住，少说话，看我眼色。”
推开台球厅那扇油腻的玻璃门，混杂着烟味、汗味和廉价香氛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。光线昏暗，人声嘈杂。
林枫一眼就看到了3号台旁边的赵坤。他正俯身打球，那个银链子在校服领子外晃荡着，旁边围着几个同样穿着职高校服的小弟。
李明吓得缩了一下脖子，下意识地想往林枫身后躲。石磊则挺了挺胸膛，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，可惜效果不佳。
林枫带着两人走过去，在赵坤打完一杆后，才开口叫道：“坤哥？”
赵坤直起身，皱着眉头看过来。当他看到林枫身后的李明时，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狞笑：“哟？怂包？钱凑齐了？”他的几个小弟也围了上来，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林枫和石磊。
“坤哥，我是李明的同学，林枫。”林枫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，“今天来，就是想跟你聊聊划车的事。”
“聊？”赵坤把球杆往地上一杵，“有什么好聊的？五千块，少一个子儿都不行！拿钱来，屁事没有！拿不来，就等着挨揍吧！”
气氛瞬间紧张起来。
石磊握紧了拳头，上前半步，挡在林枫前面，瓮声瓮气地说：“你好好说话！”
赵坤的小弟们立刻骂骂咧咧地围上来：“怎么着？想动手？”
就在这时，台球厅的门又被推开了。
一个身影走了进来。
是秦猛。
他嘴里叼着烟，双手插兜，面无表情，仿佛只是随便走进来逛逛。他甚至没往林枫他们这边看，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张空台球桌，拿起一根公杆，自顾自地摆起了球。
但他的出现，就像一块冰投进了油锅。
赵坤和他的小弟们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，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角落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。人的名树的影，“一中疯子”的凶名，在这些混混圈子里是流通的硬通货。
林枫心里一动，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他上前一步，隔开石磊和对方，对赵坤说道：“坤哥，别激动。我们不是来惹事的。李明划了你的车，赔钱是应该的。但我们打听了一下市场价，补那道划痕，最好的师傅最好的漆，也就八百块钱。你看，我们诚心解决，按最高标准，八百，行不行？”
赵坤的脸色变了几变。他看看一脸平静但眼神坚定的林枫，又看看人高马大的石磊，再偷偷瞄一眼远处那个仿佛事不关己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秦猛，心里飞快地掂量着。
他当然知道五千是讹人的，本以为能吃定李明这个软柿子，没想到对方居然找来了人，而且还似乎跟秦猛那种狠角色有关系。为了几百块钱，跟秦猛扯上麻烦，显然不划算。
但他嘴上还不肯立刻服软：“八百？你打发要饭的呢？我那可是限量版贴花！”
“坤哥，都是明白人。”林枫语气依旧平静，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，“八百是市场最高价。我们愿意赔，是给坤哥你面子，也是我同学认错的态度。真要较真，闹到派出所或者学校，对谁都不好，你说呢？”
赵坤盯着林枫，又瞥了一眼远处的秦猛。秦猛正好一杆打出，球猛烈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吓得赵坤一哆嗦。
他咬了咬牙，最终像是下了决心，恶声恶气地对李明说：“妈的，算老子今天倒霉！八百就八百！现金！现在就要！”
李明如蒙大赦，赶紧手忙脚乱地掏钱（之前吴哲让他取的现金）。
林枫暗暗松了口气。
交易完成，赵坤一把抓过钱，数都没数就塞进兜里，骂咧咧地带着小弟走了，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。
直到他们离开台球厅，林枫才真正放下心来。
石磊挠挠头：“这就完了？真没打起来啊？”
林枫没说话，目光看向最里面那张台球桌。
秦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，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。桌上散乱的台球还没收拾。
手机震动，是吴哲的消息：“完美收官！影子报告目标已撤离，情绪稳定。门口烤串摊集合，庆祝一下？我请客！（从中介费里出）”
林枫看着消息，无奈地笑了笑。
他带着还在发懵的李明和一脸“这就结束了？”的石磊走出台球厅。
夕阳把街道染成金色。这场风波，似乎暂时平息了。
但他知道，依靠秦猛的威慑来解决问题，并非长久之计。
那个独自来去、心思难测的“疯子”，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？下一次，他还会这么“恰好”地出现吗？
这些问题，像小小的石子，投入林枫的心湖，荡开一圈圈涟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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