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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誓

七夕织女

活动室的门又被推开时,织织正盯着窗外的麻雀发愣。药片的劲上来了,头重得像坠了铅,可听见那脚步声,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肩——那脚步声太熟了,梦里踩在青石板上的,就是这个声。

进来的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,头发剪短了,规规矩矩贴在耳后,眼睛是普通人的黑,再没有半点红血丝。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走到医生跟前时,还微微弯了弯腰,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风:"医生,我来接我老婆。她一直有点...小问题,麻烦你们多照看了。"

织织猛地转头看他。是牛郎。哪怕换了衣裳剪了发,她也认得——他笑的时候,左嘴角会陷下去个小小的梨涡,和梦里那个举着剪刀的黑影,竟慢慢重合了。

医生拍了拍他的肩:"牛郎啊,你也别太操心。织织这情况,多陪陪她会好的。"

"我知道。"他点头,目光转向织织时,软得像化了的糖,"我还是爱她的。一日夫妻百日恩,哪能说散就散。"

织织的指尖抠进塑料椅的扶手,疼得清醒了几分。爱她?梦里那个红着眼说"你是我的鬼"的人,是他;举着剪刀往她脖子刺的人,也是他。现在换了张温和的脸,说爱她?

他提着保温桶走到她面前,半蹲下来,仰头看她的眼神里带着点疼惜:"织织,我们回家。我给你炖了汤。"

织织盯着他的手——那只被她在梦里捏断的手腕,此刻好好地露在衬衫袖口外,连道疤都没有。可她分明记得那声"咔嚓",记得他疼得扭曲的脸。

"这只手就是他。"织织忽然开口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腕,"他被妖怪附身了,他不是普通人。"

牛郎脸上的笑僵了僵,随即又软下来,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:"织织,又说胡话了。那都是你梦到的,不是真的。"

他的指尖快碰到她发顶时,织织猛地往后缩了缩,像被烫着似的:"别碰我!你是妖怪!"

医生在旁边叹了口气:"牛郎,你也看见了,她这阵子确实...认生。"

"没事。"牛郎收回手,没半点恼意,只是把保温桶放在织织腿上,"汤还热着,你先喝点。不管怎么样,饭得吃。"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像只哄着受惊雀儿的手,"织织,我们说好的,生生世世永不分离。"

"生生世世"四个字像针,扎得织织眼眶发酸。她想起梦里老和尚说的"孩子是无辜的",想起那两个飘着的白影孩童——他们也是他的孩子,他怎么能忘了?

可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,又说不出反驳的话。那双眼睛里没有妖气,只有实实在在的关切,像个普通的丈夫,在哄着生病的妻子。

或许是真的好了?或许妖怪真的走了?

牛郎见她不说话,又试探着伸出手,这次织织没躲。他的指尖落在她手背上,温温的,带着点保温桶的热气,一点都不冷,和梦里剪刃的寒,判若两人。

"回家吧。"他扶着她站起来,动作轻得怕碰碎了她,"家里的茉莉开了,你以前最爱闻。"

织织被他扶着往外走,粉裙角擦过走廊的白墙,像片落错了地方的云。经过护士站时,她瞥见窗台上的镜子,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影子——他穿着格子衬衫,她穿着旧粉裙,像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。

可她攥着他的手,总觉得哪里不对。他的掌心很暖,可指尖触到的地方,像藏着点若有若无的冷,和梦里那把铁剪的冷,一模一样。

走到庙门口时,风卷着香灰掠过脚边。织织忽然想起老和尚化在风里的样子,想起他说的"现实还是要看的"。

或许他真的正常了。或许那些疼,那些恨,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劫。

牛郎扶着她往巷口走,阳光落在他发顶,镀了层浅金。他忽然低头笑了笑,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:"织织,你看,不管是仙是妖,是疯是醒,我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。"

织织的脚步顿了顿。

风里好像又传来了乌鸦的叫,"呱呱"两声,轻得像声叹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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