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朝后,百官散去。
靖王萧景琰快步追上梅长苏,声音压得极低。
萧景琰“先生,下一步当如何?”
梅长苏低咳,目光却极亮。
梅长苏“殿下,谢玉只是第一环。赤焰案要翻,需得撬动整个棋盘。”
他抬眼,看见远处回廊尽头,沈星河抱臂而立,雪色披风下,一截青衫被风吹得猎猎。
萧景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微微一怔。
萧景琰“那位小医士……”
梅长苏“我的人。”
梅长苏语气极淡,却带三分护短。
梅长苏“殿下若要谢,便谢他。”
萧景琰点头,转身之际,忽又回头。
萧景琰“本王欠他一次。”
梅长苏莞尔。
梅长苏“记着了。”
午后,雪停。
沈星河回雪庐,未及更衣,便被飞流一把抱住小腿。
飞流“姐姐!坏人被抓了!”
雀儿在枝头叽叽喳喳,像也在报喜。
沈星河蹲身,捏捏飞流脸蛋。
沈星河“今晚给你做甜酪,好不好?”
飞流欢呼一声,跑去找阿九。
沈星河笑意未散,转身却见梅长苏立于檐下,手里拎一壶梨花白。
梅长苏“偷得浮生半日闲,星衍可愿陪我喝一杯?”
案上,两只青玉杯,一盏温酒。
酒过三巡,梅长苏面色泛起微红,眸色却越发清亮。
梅长苏“星衍,你可曾有过害怕?”
沈星河想了想。
沈星河“怕。”
梅长苏“怕什么?”
沈星河“怕你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天。”
梅长苏低笑,指尖轻叩杯沿。
梅长苏“若真有那天,你陪我一起,看山河昭雪,好不好?”
沈星河抬眼,与他碰杯。
叮然一声,像敲在心上。
沈星河“好。”
当夜,雪又落。
沈星河在灯下整理药箱,忽听窗外一声极轻的猫叫。
她推开窗,一只通体乌黑的猫跃上案头,颈间挂着小小竹筒。
竹筒内是一封密信。
“谢玉于狱中自缢未遂,留血书:‘吾死不足惜,惟愿保妻儿。’落款,画了一只玉蝉。”
沈星河指尖微紧。
玉蝉——誉王私卫标记。
谢玉只是弃子,背后那只大手,开始收网了。
她抬眼,雪光透窗,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。
沈星河“想灭口?”
她轻声,像对雪说,也像对自己说。
沈星河“可惜,我救人不行,杀人——却很快。”
三更,天牢。
谢玉囚室灯火昏黄,一条黑影悄然而至。
狱卒倒地无声,黑影推门而入,手中匕首寒光一闪。
“叮!”
一枚银针破空而来,钉在刺客腕骨。
匕首落地,黑影闷哼,转身欲逃,却被另一道剑光逼退。
霓凰郡主执剑而立,剑尖挑飞对方面纱,露出一张死士面孔。
沈星河自暗处走出,指尖捻着第二枚银针。
沈星河“回去告诉誉王。”
她嗓音温软,却字字带霜。
沈星河“谢玉的命,阎王都不敢收。”
霓凰收剑,侧首。
霓凰“星衍,你怎知他今夜动手?”
沈星河垂眼,看着脚边渐渐凝固的血。
沈星河“谢玉若死,死无对证,下一个便是程延、楼之敬……直到赤焰案永远沉冤。”
她抬眼,眸色冷而亮。
沈星河“我不允许。”
雪更深。
沈星河与霓凰并肩立于天牢高墙之上,脚下是万家灯火。
霓凰“星衍,若此案昭雪,你可愿随我回南境?”
沈星河微怔,随即弯起眼睛。
沈星河“若宗主同行,我便去。”
霓凰笑,抬手揉乱她发顶。
霓凰“小没良心。”
两人相视而笑,雪落无声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。
沈星河回到雪庐,推门,见梅长苏倚灯等她。
灯油将尽,火苗一跳一跳,映得他眉目如画。
梅长苏“回来了?”
沈星河“嗯。”
沈星河解下披风,蹲在他膝边,像只倦极的猫。
梅长苏伸手,指腹轻触她眼下青影,声音低得似叹息。
梅长苏“睡吧,明日还要早朝。”
沈星河摇头,声音含混。
沈星河“等灯灭。”
灯芯“啪”地炸开最后一点火星,室内骤暗。
黑暗中,她听见自己心跳,也听见梅长苏极轻的呼吸。
良久,梅长苏握住她指尖,掌心相贴,温度交叠。
梅长苏“星衍,别怕。”
沈星河闭眼,唇角微弯。
沈星河“有你在,我不怕。”
雪落无声,旧案新声。
这一夜,金陵无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