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练功殿的琉璃瓦时，南宫晓是被喉间的苦涩呛醒的。
她挣扎着想坐起身，却发现后背撞上石柱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。睁眼就看见虞烬坐在床边的矮凳上，指尖悬在她额前的伤口上方，淡金色的魔气正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渗出，像层薄纱裹住她的皮肤。
“醒了？”他收回手，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，却没什么温度，“把这碗药喝了。”
床头柜上的青瓷碗还冒着热气，药汁呈深褐色，凑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苦味。南宫晓皱着眉刚抿了一口，就被苦得直缩脖子：“这什么啊，比黄连还苦。”
“昨日魔气侵入你经脉，这是用幽冥草和血莲熬的，能逼出残留在你体内的浊气。”虞烬端过药碗，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，语气冷硬如冰，“要么自己喝，要么我灌你。”
他指节分明的手还沾着淡淡的药草香，南宫晓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——显然昨夜为了稳住她体内乱窜的魔气，他几乎没合眼。可没等她心头泛起暖意，就听他低声斥道：“逞什么能？真当自己有九条命？”
南宫晓被骂得一怔，刚想反驳，就见他将药勺重重顿在碗沿，瓷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响。“若不是你那玉佩突发异动，你现在已经是殿外的一抔灰了！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金褐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怒意，“你知不知道魔气入体有多凶险？知不知道你那点修为在我心魔面前，连塞牙缝都不够？”
他越说越急，胸口剧烈起伏着，昨夜强压下的后怕此刻全化作了怒火。“我与心魔相斗时，你冲上来做什么？想看我走火入魔，还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？”他的指尖微微颤抖，目光扫过她脖颈间的暖玉，又猛地移开，“南宫晓，你是不是疯了？”
南宫晓被他骂得眼圈发红，委屈突然涌了上来。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她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看见你快撑不住了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……”
“你不能？”虞烬冷笑一声，语气却软了几分，“你以为你是谁？救世主吗？”他别过脸，望着殿外初升的朝阳，声音低得像叹息，“你知不知道……你差点就没了。”
最后那句话里的颤抖，让南宫晓的心猛地一揪。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忽然明白这怒火背后藏着的是什么。她伸出手，轻轻拉住他的衣袖：“对不起。”
虞烬的身体僵了一下，没回头，也没挣开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晶莹剔透的冰糖。他挑了块最大的塞到她嘴里，动作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。“下次再敢这么不要命，我就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没再说下去，只是把药碗重新递到她面前，“喝药。”
这次南宫晓没再犹豫，接过碗仰头就灌。苦涩瞬间从舌尖蔓延到胃里，激得她眼眶发酸，可心里却暖烘烘的。她含着糖，含糊地说：“下次不会了。”
虞烬没接话，只是看着她，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，只剩下浓重的疲惫。他指尖微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，伴随着侍卫慌张的呼喊：“魔尊！属下有要事禀报！”
门被推开时，南宫晓看见那名侍卫的铠甲上沾着血迹，单膝跪地时声音都在发颤：“启禀魔尊，西北黑风谷的三个部落突然反了！他们联合起来攻破了我们的粮草营，现在正往主城这边杀来！”
虞烬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，原本缓和的眉眼覆上寒霜：“谁带的头？”
“是……是血狼部落的首领，他说我们克扣粮草，还说……还说您被心魔所困，已经无力掌管魔界了！”侍卫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几乎不敢抬头。
南宫晓心头一凛。这段情节她写过——血狼首领早就和南方的叛乱势力暗中勾结，故意借粮草之事发难，就是算准了虞烬刚遭心魔反噬，元气大伤。原著里，虞烬强行带伤出战，结果中了对方的埋伏，差点丢了性命。
“蠢货。”虞烬低骂一声，转身就要去取挂在墙上的长剑，却被南宫晓一把拉住。
“等等！不能去！”她急道，“他们故意引你出战，城外肯定设了埋伏！”
虞烬脚步一顿，回头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我……”南宫晓心头一转，想起自己之前编的身份，连忙挺直腰板，“我是大祭司的弟子，这点预知能力还是有的！血狼部落看着凶悍，其实就是个幌子，真正的杀招在城西的迷雾林里，他们藏了三百弓箭手在那儿！”
她越说越急，把原著里的细节一股脑全说了出来：“还有，他们故意散布你心魔发作的消息，就是想动摇军心。你现在出去，正好中了他们的计！”
侍卫听得目瞪口呆，虞烬却盯着她，金瞳里的光芒忽明忽暗。南宫晓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正想再说点什么圆过去，就听见他忽然哼了一声：“算你还有点用处，没白救你。”
他虽然语气依旧冷淡，却没再质疑。南宫晓定了定神，把早就想好的对策说了出来：“第一，你派一队精兵去迷雾林反包围，把那些弓箭手一锅端了，留活口；第二，让人在主城散布消息，说你早就识破了他们的阴谋，故意示弱引他们出来；第三，派使者去拉拢另外两个被血狼胁迫的部落，许他们好处，让他们反戈一击。”
她语速极快，条理清晰，连每个步骤该派谁去、带多少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，完全是照着自己当初写的“破局神来之笔”在复述。
虞烬听完，沉默了片刻，忽然对那侍卫下令：“按她说的做。让风影带五百暗影卫去迷雾林，再让苏长老去处理那两个部落的事。”
侍卫愣了愣，见魔尊神色严肃，连忙领命退下。
殿内只剩两人时，南宫晓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，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抬头。虞烬却忽然伸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脖颈间的暖玉。
玉佩传来微凉的触感，南宫晓猛地抬头，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
“这玉佩……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“是你自己的？”
南宫晓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只能硬着头皮点头：“嗯，是我……我小时候在地摊上买的，十块钱……反正你也听不懂”话说到最后，声音越来越小，连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漏洞百出。
。
虞烬却没再追问，只是收回手，指尖在衣袖下悄悄蜷缩了一下。他垂着眼帘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，忽然轻声道：“这玉，比你想象的要重要。”
南宫晓愣住了。
“不就是一块破玉吗？还能在这个地方用上了，这不就是妥妥神器或者保命符之类的吗。”
他没再说什么，转身往殿外走，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她：“好好养伤。等我回来，再跟你算擅自闯练功殿的账。”
他的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余怒，可南宫晓却听出了一丝藏不住的关切。她看着他消失在殿外的背影，忽然捂住了发烫的脸颊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，透过窗棂落在她脖颈间的暖玉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。南宫晓下意识地抬手，指尖触到手臂上缠着的绷带——那是昨夜为了拽住走火入魔的虞烬，被他失控时的魔气灼伤的伤口。此刻绷带下传来轻微的痒意，像是新生的皮肉正在悄悄愈合。
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，眉眼弯成两道月牙。
作为这本小说的作者，她比谁都清楚虞烬的性子。这个被她设定为冷酷嗜血、六亲不认的反派，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半分，更别说为谁彻夜疗伤、为谁动怒后怕。可刚才他眼底的红血丝、语气里的颤抖、还有那句没说完的“我就……”，分明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。
南宫晓悄悄竖起一根手指，戳了戳自己发烫的脸颊。这么看来，攻略反派的第一步，好像……已经成了？
她低头看向手臂上的绷带，想起昨夜那阵刺骨的灼痛，此刻竟觉得一点都不亏。这伤挨得值，太值了！
暗喜像冒泡的汽水在胸腔里炸开，她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，把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偷偷笑出了声。
原来亲手改写自己笔下的人物，看着他从冰冷的文字变成会为自己动怒、为自己担忧的活生生的人，是这样奇妙的感觉。
南宫晓扒开被子露出半张脸，望着远处天际的流云，眼底闪着狡黠的光。第一步成功了，那接下来……是不是可以期待点更有趣的发展了？
她摸了摸脖颈间的暖玉，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，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。这趟穿越之旅，好像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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