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:九重阙
北疆铁骑的号角声撕裂夜空,林舒背着母亲柔娘冰冷的尸身冲出皇陵。冰棺迸裂的寒气还在空气中凝结成霜,她后颈感受到一抹刺骨的凉意,那是母亲脸颊贴着的地方。地面在马蹄震动下不断颤抖,仿佛整座皇陵都在哀鸣。
“传朕最后旨意——”她一剑劈开暗道石门,声音冷冽如霜,“开城门,迎敌。”
甬道尽头赫然通向太极殿龙椅之下!当暗门被推开时,满朝文武惊骇跪倒。他们看见女帝从先帝陵寝中背尸而出,龙袍已被鲜血浸透,猩红的目光像燃烧的炭火。
“报!”禁军浑身浴血扑入大殿,“北疆铁骑已破玄武门!秦将军……炸了火药库,拼死挡住了先锋!”
林舒指尖轻抚过龙椅扶手的刻痕,语气淡漠:“秦啸的尸首呢?”
“炸得……拼不拢了……”禁军哽咽着递上一块染血的玄铁面甲,碎片内衬还沾着胭脂痕,是苏婉如最爱的颜色。林舒冷笑了一声:“原来忠犬也会偷腥啊。”
就在这时,匈奴战歌骤然响起。北疆王骑着白玉骢踏碎丹陛,弯刀直指龙椅:“芙儿的女儿!出来受死!”
林舒却先将母亲安置在龙椅上,执剑一步步走下九级玉阶,眼神冷锐如刀:“外公,你知道我娘最恨什么吗?”
北疆王狂笑:“恨朕逼她嫁人?还是恨朕调换了她的孩儿?”
“她恨你们……”林舒剑锋掠过白玉骢湿漉漉的眼睛,“总把她当成一颗棋子。”
话音刚落,弯刀与镇国剑猛然相撞,火花四溅!林舒每一招都是柔娘亲授,然而北疆王应对之间,却像早已练过千遍。
“芙儿教你的?”他挑飞她的发冠,露出散乱的墨发,“可惜她忘了,这套刀法可是朕创的!”
剑刃擦过心口旧伤时,忽然发出低沉嗡鸣,虎符烙印在皮下灼烧起来,与北疆王刀柄镶嵌的血玉产生诡异共鸣。
“同心蛊……”林舒踉跄跪地,咬牙切齿,“连的是兵符?!”
北疆王扯开战袍,露出胸口一模一样的烙印,光芒交相辉映。“双符合一时,持符者皆可调兵!”他刀尖抵住她咽喉,“芙儿没告诉你——蛊毒发作时,双符之主会互相吸引至死方休!”
林舒忽然泪中带笑:“所以谢知非杀我的时候那么痛苦,秦啸对苏婉如的痴迷,还有我对顾清辞的抗拒……全都是蛊?”她眸光骤冷,猛地扑向刀尖。剑锋同时贯穿两人胸膛!
“那就……一起下地狱。”她嘴角溢血,讥诮一笑,“蛊毒需互相吸引?朕让你吸个够!”
双符烙印在鲜血中融合,地面顷刻裂开蛛网纹路,传国玉玺从龙案跌落,砸出深坑——底部竟是更大的冰窖!数十尊栩栩如生的冰雕陈列其中,每尊都雕刻着柔娘的容貌。
“芙儿……”北疆王伸手抚摸,“朕雕下了所有年纪的你……”
林舒用力掰开他的手指:“可惜娘亲只想做自己而已。”
伴随着一剑挥落,冰雕纷纷破碎,最后一尊迸裂开来,露出金漆棺椁。棺内女子面容与柔娘一模一样,但心口插着一支白玉簪。
“这是……”北疆王震惊,“芙儿的替身?”
“是娘亲的双生妹妹。”林舒轻抚棺中人的眉眼,嗓音低沉,“也是您的私生女,我的小姨——被您逼死冒充娘亲的可怜人。”
殿外杀声渐近。顾清辞带着文官集团杀透重围,喊道:“陛下!北疆王庭内讧了!谢知非旧部反了!”
而轮椅推进来的谢知非断肢裹着血纱,喘息道:“父亲……您骗得我好苦……”
“孽子!”北疆王怒吼,“朕调包是为了护你!”
“护我?”谢知非掀开毛毯,腰腹竟绑满火药!“护到逼我亲手毒杀生母?护到让我与亲妹相残?”
引线点燃瞬间,林舒抢过传国玉玺狠狠掷向火药!火星被掐灭后,她冷声道:“舅舅得活着……看朕如何坐稳这龙椅。”
“坐稳?”北疆王仰天大笑,“满朝文武都服了蛊毒!包括你的状元郎!”
顾清辞猛然撕开官袍,心口烙印正灼灼发光:“臣……臣是被先帝所迫……”
林舒想起前世,顾清辞在御前常常失态,竟是被蛊毒折磨至此。
“解药呢?”
“没有解药。”北疆王咳血狞笑,“除非双符之主交合产子,以新生儿心血解毒……”
剑光一闪,林舒斩下他的头颅:“那朕就杀尽中毒者。”
人头滚到谢知非轮椅前,他忽然用匈奴语唱起挽歌,音调竟与刑场那日一般无二。
“别唱了。”林舒剑指他咽喉,“虎符究竟怎么用?”
谢知非却望着殿外烽火,突然抽搐着吐出黑血:“陛下不如先退敌……毕竟……”他心口浮现出新的烙印,与顾清辞的遥相呼应,“我方才给自己下了蛊。”
“你连了状元郎的命?!”林舒揪起他的衣领,质问道,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……”他气息奄奄,“柔娘最后的心愿是……让你嫁个干净的人。”
顾清辞突然撞开侍卫扑到林舒脚边:“臣愿服噬心蛊!求陛下赐婚!”
噬心蛊,一旦变心便会肠穿肚烂。
林舒在血腥气中冷笑:“顾卿,朕缺的是皇夫吗?”
她一脚踢开龙袍:
“朕缺的是能踏平北疆的狼。”
登基大典当天,林舒踩着北疆王的头颅加冕,鲜血顺着玉冠流进诏书。她冷冷开口:“拟旨。一,焚毁所有蛊毒相关。二,设女子科举。三……”
目光扫过跪地的谢知非和顾清辞,唇角勾起一抹嘲弄:
“朕要选秀。”
武曌元年,雪夜静谧。新帝独坐太极殿,指尖摩挲母亲留下的银铃,铃内绢纸最后一行字迹映入眼帘:
“阿淑,若见兀术,告诉他……娘偷换的不是婴儿,是蛊毒。”
殿外传来轮椅声,谢知非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匣子进来:“陛下,臣找到了真正的解药。”
匣中冰髓凝结着柔娘的笔迹:
“同心非孽,帝运非劫。
吾女须知:唯动心者,方受蛊制。”
林舒缓缓捏碎银铃。
原来她抗拒顾清辞的,从不是蛊,而是自己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