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混合着压缩饼干的油脂气息。应急灯挂在铁架货架上,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角落——三个女人缩在堆成小山的卫生纸包装箱旁,两个孩子被裹在褪色的毛毯里,眼神里满是惊恐,看到林启和苏婉时,小一点的男孩还往母亲身后缩了缩。
雷烈靠在仓库门上,军刺插回绑在小腿的刀鞘里,左手揉着受伤的左腿膝盖,眉头紧锁:“介绍下情况吧,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?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长期紧绷后的疲惫,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苏婉先开口,语速平稳地叙述了从医院撤离、同事被咬变异,到在地铁站遇到林启的全过程。提到那些半透明的“诡异体”时,她特意停顿了一下:“它们能发出高频声音干扰神经,让人产生恐惧幻象,不过似乎怕光和……林启的能力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林启身上。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心,刚才转化铁轨时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消退,此刻被这么多人盯着,后背竟有点发僵:“我也说不清楚,就是碰到金属的时候,能把它变成水。在地铁站救苏医生时,用这个冲散过诡异体。”
“把金属变水?”抱着小女孩的女人惊讶地睁大了眼,她叫李娟,是超市的收银员,灾难发生时正好在仓库盘点,“那……那你能变出水来?我们已经两天没喝到干净水了。”
这话一出,其他幸存者的眼神里都燃起了希望。林启看向苏婉,她轻轻点了点头——刚才在来的路上,苏婉就提醒过他,异能或许能成为团队的关键资源,现在正是验证价值的时候。
林启走到仓库中央的空地上,目光扫过周围的物资。货架上堆着罐装奶粉和洗衣液,地面散落着几根断裂的铁丝。他弯腰捡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,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,熟悉的暖流就从掌心蔓延开,顺着手臂传到太阳穴。
“大家离远一点。”他提醒道。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两步,连一直沉默的雷烈都直起身子,眼神里带着审视。林启深吸一口气,集中注意力想着“水”的形态——H₂O的分子结构,透明、流动、无杂质。
指尖的铁丝开始发烫,表面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,露出银灰色的金属本色,接着慢慢变软、融化,像冰遇热般化作透明的液体。一滴、两滴……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滴落,在地面汇成一小滩,映着应急灯的光,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。
“真的是水!”李娟激动地站起来,想去接水,却被苏婉拦住了。
“先别急。”苏婉快步走到水洼旁,从急救箱里掏出一支pH试纸,蹲下身蘸了点水。试纸颜色很快变成淡绿色,她松了口气:“pH值7.2,接近中性,没有有害物质,可以饮用。”
雷烈走过来,蹲下身看着那滩水,又看了看林启还在微微颤抖的手:“每次转化都这么费力?”
“嗯。”林启收回手,太阳穴突突地跳,比刚才更晕了,“转化的量越多,头越疼,像有根针在扎。”
苏婉扶着他坐到纸箱上,从急救箱里拿出一瓶生理盐水,拧开递给林启:“先补充点电解质。你这情况应该是神经疲劳——大脑在控制异能时,需要快速处理物质转化的分子结构信息,相当于进行高强度的神经运算,过度消耗就会引发头痛,严重的话可能导致意识模糊。”
林启喝了两口生理盐水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眩晕感稍微缓解了些:“那我是不是不能随便用这个能力了?”
“不是不能用,是要找规律。”苏婉从口袋里掏出笔和一张皱巴巴的购物清单,在背面快速记录,“刚才你转化铁丝用了多久?转化消防栓和铁轨时,有没有感觉不一样?”
林启仔细回忆着:“转化消防栓最快,大概十秒就出了水;铁丝慢一点,得半分钟;铁轨最累,转化了一小段就晕了。而且……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“我刚才试着碰了仓库里的奶粉罐,想把铁皮变成水,结果没反应。”
“没反应?”苏婉停下笔,“你确定碰到了金属部分?”
“确定,我特意摸的罐身。”林启点头。
雷烈突然开口:“会不会和物质种类有关?你刚才转化的都是纯金属,奶粉罐的铁皮可能有涂层,或者掺了其他成分?”
这个猜测让林启眼前一亮。他起身走到货架旁,拿起一个没有开封的铁皮罐头——标签上写着“午餐肉”,罐身是纯铁材质,没有任何涂层。他再次握住罐身,暖流如期而至,罐身慢慢变软,化作透明的水流,里面的午餐肉失去支撑,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“真的!只有纯金属能转化!”林启兴奋地说。
苏婉立刻在纸上记下:“第一条限制:仅能转化非生命类纯金属物质,含杂质或涂层的金属无效。”她抬头看向林启,“再试试其他物质?比如石头或者玻璃?”
仓库角落堆着几个装修剩下的水泥块,林启走过去拿起一块。指尖触到粗糙的石块时,暖流没有出现,只有冰冷的触感。他尝试集中注意力,想把石头变成水,可太阳穴的刺痛感却越来越强,石块却毫无变化。
“不行,石头不行。”他放下石块,揉了揉太阳穴。
苏婉又让他试了试玻璃罐、塑料瓶、纸箱——结果都一样,只有纯金属能被转化。她在纸上继续记录,眉头却皱了起来:“如果只能转化金属,那用途就有限了。我们现在最缺的是食物和药品,金属能变水,却变不出吃的。”
这话让仓库里的气氛又低落下来。李娟抱着女儿,眼圈红了:“昨天我们出去找水,看到对面楼的人因为抢一瓶矿泉水打起来,最后……最后都被丧尸围了。”
林启看着地上的午餐肉,突然想起什么:“苏医生,你刚才说,异能是‘处理物质转化的分子结构信息’?那如果我知道其他物质的分子结构,能不能转化?”
苏婉愣了一下,随即眼睛睁大:“理论上有可能!比如水是H₂O,如果你能准确掌握面包的分子结构,或许能把金属转化成面包。但问题是,你怎么知道面包的分子结构?那需要精确到每个原子的排列,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记住。”
林启的兴奋劲又降了下去。他只是个仓库管理员,平时最多记记货物的型号和保质期,哪里懂什么分子结构。就在这时,雷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军用指南针——表盘是纯铜材质,指针是铁制的。
“试试这个。”雷烈把指南针递给林启,“别转化成水,试试能不能变成其他东西,比如……面包。”
林启接过指南针,指尖触到铜制表盘,暖流再次出现。他闭上眼睛,努力回忆面包的样子——金黄色的外皮,柔软的内里,带着麦香。可他根本不知道面包的分子结构,只能凭着感觉去想。
几秒钟后,他睁开眼,手里的指南针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——表面凹凸不平,散发着一股焦糊味,根本不是面包。
“这是什么?”李娟皱着鼻子问。
苏婉走过来,用手指蘸了点黑色物质,放在鼻尖闻了闻:“像是碳化的有机物,可能是分子结构混乱导致的。你不知道准确的分子结构,转化就会随机输出,甚至产生有害物质。”她在纸上记下第二条限制:“转化目标物质需明确其精确分子结构,否则会随机生成未知物质,可能有害。”
林启看着手里的黑色物质,心里有点失落。本以为异能能解决所有问题,没想到有这么多限制。他把黑色物质扔到地上,又拿起一根铁丝:“至少还能变水,先解决饮水问题再说。”
这次他没有把铁丝完全转化成水,而是控制着转化量,让水流慢慢滴进苏婉递过来的空矿泉水瓶里。转化了大概半瓶水,他就停了下来——太阳穴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,再继续下去,可能会晕倒。
“够了够了。”苏婉连忙接过水瓶,拧紧盖子,“你先休息,别勉强。神经疲劳需要时间恢复,过度使用可能会留下后遗症。”
林启坐到纸箱上,靠在货架上闭目养神。仓库里很安静,只有孩子们偶尔的啜泣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丧尸嘶吼声。雷烈走到他身边,递过来一块压缩饼干:“别想太多,在这种时候,能变出干净水,已经比很多人强了。”
林启接过饼干,撕开包装,咬了一口——干涩的口感在嘴里蔓延,他却觉得格外香甜。“雷大哥,你是怎么活下来的?”他好奇地问。
雷烈靠在货架上,目光投向仓库门,声音低沉:“灾难发生时,我在郊区的康复中心做复健。看到新闻里说‘不明生物袭击’,就知道不对劲,带着几个病友往市区跑,结果路上只剩下我一个。昨天躲进这家超市,遇到了李娟他们。”
提到病友,他的眼神暗了暗,没有再往下说。林启也识趣地没有追问——在末日里,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伤疤。
苏婉正在给孩子们检查身体,她蹲在小男孩面前,摸了摸他的额头:“有点低烧,可能是吓着了,也可能是缺水导致的脱水热。”她回头看向林启,“能不能再变点水?给孩子喝点。”
林启刚想站起来,却被雷烈拦住了:“不用,他需要休息。我这里还有半瓶水,先给孩子喝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,拧开盖子,递给李娟。
李娟接过水壶,感激地说了声“谢谢”,小心翼翼地给两个孩子喂水。小男孩喝了几口水,眼神里的惊恐少了些,靠在母亲怀里睡着了。
仓库里再次安静下来。林启靠在货架上,看着应急灯投在墙上的影子,脑子里乱糟糟的——他想起父母,灾难发生时他们正在老家,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;想起仓库里的老王,那个平时总爱和他开玩笑的保安,最后却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怪物。
就在这时,仓库的通风口突然传来一阵“呼呼”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外面吹动哨子。雷烈立刻站起来,手按在军刺上,眼神警惕:“谁在外面?”
通风口的栅栏被轻轻推开,一个纸团掉了下来。雷烈走过去,捡起纸团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张用马克笔写的字条:“火车站方向有求救烟雾,我们有武器,可组队,速来。”
所有人都围了过来。李娟紧张地问:“会不会是陷阱?万一有人想抢我们的物资怎么办?”
雷烈皱着眉,手里攥着字条:“不好说。但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,食物和水都不多,继续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。火车站有火车,如果能找到能开的火车,或许能离开江城。”
苏婉也点头:“火车站人流量大,丧尸肯定多,但烟雾弹说明那里有组织的幸存者,可能有武器和物资。我们现在只有五个人,林启的异能虽然有用,但缺乏战斗力,和他们组队或许是唯一的出路。”
林启看着字条上“求救烟雾”几个字,心里也泛起了波澜。他想起昨晚天空的黑色裂痕,想起那些诡异的怪物,留在超市迟早会被发现。火车站虽然危险,但或许真的有离开的希望。
“我同意去火车站。”林启说。
李娟看了看怀里的孩子,又看了看雷烈和苏婉,最终咬了咬牙:“我也去,在这里等着也是等死。”
其他两个女人也点了点头。
雷烈握紧字条,眼神变得坚定:“好,那我们现在准备出发。苏医生,你整理急救箱,带上所有能用的药品;李娟,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和水都装起来;林启,你再转化点水,我们路上用。”
林启站起身,走到货架旁,开始转化铁丝和铁皮罐头。这次他控制着转化量,每次转化半瓶水就休息几分钟,避免过度疲劳。苏婉在一旁看着,时不时提醒他放慢速度,注意休息。
半小时后,所有人都准备好了。雷烈打开仓库门,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,然后做了个“跟上”的手势,率先走了出去。林启和苏婉跟在后面,李娟抱着孩子,和另外两个女人走在最后。
超市里静悄悄的,货架倒塌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。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散落的货物,尽量不发出声音。走到超市门口时,雷烈示意大家停下,他透过卷帘门的缝隙往外看——街道上没有丧尸,只有几辆翻倒的汽车,远处的火车站方向,果然有一股灰色的烟雾在缓缓上升,那是求救烟雾弹的信号。
“走!”雷烈拉开卷帘门,率先冲了出去。林启和苏婉紧随其后,李娟抱着孩子,快步跟上。
街道上的风更大了,吹得广告牌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。他们沿着墙根快速前进,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建筑——丧尸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角落。
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十字路口时,林启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远处的天空:“你们看!那是什么?”
所有人抬头望去——天空中的黑色裂痕还在,只是裂痕下方,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,像是一具躺在云层里的尸体,四肢伸展,覆盖了小半个天空。那影子越来越清晰,甚至能看到皮肤上的纹路,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“是……是‘天空巨尸’!”李娟失声尖叫,怀里的孩子也吓得哭了起来。
雷烈脸色凝重:“别出声!那东西可能只是投影,但万一吸引丧尸过来,我们就完了!”
苏婉紧紧攥着手术刀,声音发颤:“那影子……好像在动。”
林启也看出来了,那具“巨尸”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,虽然很轻微,却真实存在。他的心跳越来越快,昨晚广播里的警告再次响起:“空间稳定性……临界值……”
“快走!别再看了!”雷烈拉住林启的胳膊,快步往前跑。其他人也反应过来,跟着往前跑。
火车站的烟雾越来越近,可那具“天空巨尸”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,仿佛随时会从云层里掉下来。林启跑在最前面,耳边风声呼啸,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:必须尽快到达火车站,找到能开的火车,离开这座被诅咒的城市。
就在这时,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,伴随着丧尸的嘶吼声。雷烈立刻停下脚步,示意大家躲到一辆翻倒的公交车后面:“前面有战斗,可能是其他幸存者在和丧尸打。”
林启探出头,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——火车站广场上,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拿着枪射击,他们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丧尸,至少有几十只。而在广场中央,停着一辆绿色的火车,车身上写着“曙光号”三个大字。
“是火车!”林启激动地说。
雷烈的眼神却变得警惕:“那些穿黑制服的人,看起来不像普通幸存者,倒像是……军队或者雇佣兵。”
苏婉也皱起眉:“他们手里的枪,是制式步枪,普通人不可能有。我们要小心,他们不一定会接纳我们。”
枪声越来越密集,丧尸的嘶吼声也越来越近。雷烈握紧军刺,眼神坚定:“不管他们是谁,我们都必须过去。那辆火车,是我们唯一的希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