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台上的风,吹了很久。
吹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。
六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张真源最后那句话,像一道冰冷的判决,将他们彻底打入了永无翻身之日的深渊。
【站在高处的人,没有低头看废墟的习惯。】
废墟。
原来他们在他眼里,已经是需要绕道而行的、毫无价值的残骸。
屈辱、愤怒、绝望……种种激烈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,却找不到出口。因为连他们自己,在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和犀利尖锐的言辞下,都不得不承认——他说的是对的。
他们的行为,可怜,可悲,难看。
用自毁的方式去乞求一丝关注,不是废墟是什么?
丁程鑫猛地弯下腰,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撕心裂肺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这一次,却没有人上前安慰或搀扶。
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崩溃里。
马嘉祺缓缓蹲下身,双手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颤抖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刘耀文和宋亚轩靠在一起,眼泪无声地流淌。严浩翔死死盯着地面,仿佛想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。贺峻霖仰着头,看着城市浑浊的夜空,喉结艰难地滚动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彻骨的羞耻感,席卷了每一个人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丁程鑫的咳嗽渐渐平息。他直起身,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和眼角的狼狈,脸色是一种灰败后的死寂。
他什么也没说,第一个转身,朝着天台出口走去。
脚步虚浮,却异常坚定。
没有回头看任何人。
紧接着,马嘉祺也站了起来。他脸上泪痕未干,眼神却不再是空洞的绝望,而是某种被彻底打碎后、反而显现出来的坚硬内核。他深吸一口气,也跟着走了下去。
一个,两个……
六个人,沉默地、依次地,离开了这片承载了他们最后希望和最终耻辱的天台。
没有交流,甚至没有眼神对视。
但某种共识,在极致的羞辱和绝望中,悄然达成了。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不能再做他口中的“废墟”。
哪怕是为了那点可怜的、几乎不存在的尊严。
第二天,练习室的灯亮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早。
六个人准时出现,没有人迟到,也没有人说话。他们沉默地换好训练服,沉默地开始热身,沉默地站定位置。
音乐响起。
是那首他们已经练习了千百遍的《淬火》。
但这一次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之前练习,是为了证明,是为了不甘,是为了对抗。
而今天,练习的目的变得无比纯粹——只是为了练习本身。
为了不再做废墟。
动作依旧用力,歌声依旧投入,但那种孤注一掷的悲愤和绝望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、却更加专注的坚韧。
他们不再去想要超越谁,证明给谁看。
他们只是需要做好这件事。仅仅因为,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。
休息间隙,依旧是沉默。
但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,而是一种……精疲力尽后的放空。
马嘉祺拿起水瓶,拧开,递给了旁边还在喘气的丁程鑫。
丁程鑫愣了一下,接过,低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声音沙哑,却不再是充满怨气的。
贺峻霖拿出纸巾,分给满头大汗的刘耀文和宋亚轩。
严浩翔默默地把掉在地上的毛巾捡起来,放回原处。
一些微小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互动,在沉默中悄然发生。
没有言语的交流,却有一种共同的、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理解。
他们是一同被审判的,一同被羞辱的,一同被定义为“废墟”的。
这种共同的命运,反而产生了一种古怪的、扭曲的凝聚力。
中午,公司送来的餐食依旧丰盛。六个人围坐在一起,安静地吃着。没有人提起昨天,也没有人提起那个名字。
吃到一半,刘耀文突然小声说:“这个排骨……没真源哥偷偷带来的那家好吃。”
话一出口,他自己先愣住了,脸上闪过一丝惊慌,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,仿佛害怕触怒什么。
饭桌上一片寂静。
几秒后,贺峻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严浩翔扒了一口饭,含糊道:“……是没那么好吃。”
没有激烈的反应,没有刻意的回避,只是一种平淡的、甚至带着一丝怅然的承认。
那个名字,那个禁忌,似乎在天台那场残酷的“了断”后,失去了它一部分刺痛人心的魔力。
它依然痛,但不再是无法触碰。
马嘉祺放下筷子,看着眼前这几个同样伤痕累累、却还在机械地吃着饭的队友,突然开口,声音依旧沙哑,却平静了许多:
“吃完了,下午练新编舞。那个齐舞部分,力度还不够统一。”
“好。”丁程鑫应道。
“知道了,马哥。”宋亚轩点头。
没有抱怨,没有质疑。
只是接受,然后执行。
因为他们都知道,除了继续往前走,哪怕是从废墟上爬着往前走,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。
期待、依赖、怨恨、不甘……这些激烈的情感,都被昨晚那场寒风彻底吹散了。
剩下的,只有一片荒芜的平地。
而或许,也只有在一片彻底的空无之中,新的芽,才有可能从最坚硬的裂缝中,挣扎着冒出头来。
哪怕它微小,脆弱,微不足道。
但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芽。
与那颗遥远星球上的光芒,再无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