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临渊在剧痛中醒来。
第一个感知是消毒水的气味，然后是监护仪规律的"滴滴"声。他试着睁开眼，刺目的白光让他立刻闭上。喉咙像被火烧过，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
"傅总！您醒了！"
首席医生的脸出现在视野里，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。傅临渊想说话，却发现气管插管阻止了他。
"别急，我们马上取管。"医生按下呼叫铃，"您昏迷了三天。抗体起效了，但毒素对脏器的损伤还需要时间修复。"
傅临渊摇头，挣扎着要起身。记忆的最后画面是陆栖柒消失在直升机舱门的背影，和那句"这次换我等你了"。
"陆...栖柒..."插管取出后，他嘶哑地问出第一个问题。
医生的表情变得凝重："还没有消息。但秦队一直在组织搜救。"
傅临渊猛地坐起，各种监护仪立刻发出刺耳警报。医护人员按住他，却被他惊人的力道甩开。
"备车..."他扯掉手臂上的输液针，鲜血顺着手背流下，"现在。"
"傅总！您现在的状况绝对不能——"
"要么帮我，"傅临渊的眼神凌厉如刀，"要么滚开。"
病房门突然打开，保镖队长秦风冲了进来，手里拿着一台平板："傅总！陆小姐有消息了！"
傅临渊一把抓过平板。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新闻视频：某地下设施发生爆炸，警方在现场发现多名武装分子尸体，并救出一名重伤女性，疑似失踪影星陆栖柒。
画面中的陆栖柒被抬上救护车，脸色惨白如纸，但眼睛还睁着。就在镜头拉近的瞬间，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，重复了三次同样的口型。
傅临渊立刻按下暂停，放大她的面部特写。
"红...松..."他辨认着唇语，"她在说'红松永不倒'。"
秦队不解："什么意思？"
傅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记得这个暗语——三年前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密令，但更重要的是...
"这是纳米追踪器自毁密码！"他掀开被子下床，"立刻准备直升机！我知道她在哪里了！"
医护人员还想阻拦，傅临渊已经拔掉所有管线，踉跄着走向衣柜。他的动作不稳，但眼神坚定得可怕。
"傅总，您的身体..."
"她用自己的血救了我。"傅临渊套上衬衫，遮住身上大片的淤青和未愈的伤口，"现在该我去带她回家了。"
一小时后，改装过的商务直升机向西北方向疾驰。机舱内，傅临渊正在检查武器。他的脸色依然苍白，但眼中的锐气已经回来了。
"根据陆小姐的暗号和新闻画面分析，目标地点在这里。"秦风指着电子地图上的一个红点，"废弃的西山雷达站，实际是'暗鸦'的秘密基地。"
傅临渊点头："苏曼一定会把她转移到最高级别的实验室。那里有全套意识转移设备。"
"意识转移？"秦风面露震惊。
"苏曼想占据柒柒的身体。"傅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，"她等这一天已经二十年了。"
直升机降落在距离目标五公里的树林中。傅临渊戴上战术耳机，做了最后一次装备检查。十二名精锐保镖——实际都是他秘密培养的特种兵——已经全副武装列队完毕。
"记住，首要目标是救出陆小姐。"傅临渊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每个人耳中，"遇到抵抗，格杀勿论。"
小队借着夜色掩护向雷达站推进。傅临渊的移动速度丝毫不逊于专业士兵，尽管他的伤口还在渗血。秦风几次想搀扶，都被他拒绝。
"热成像显示建筑内有至少三十个热源。"狙击手报告，"地下室有两个，一坐一卧。"
傅临渊的心跳加速。那个躺着的热源，一定是陆栖柒。
"按C计划行动。秦队带A组从正面佯攻，B组跟我从通风管道潜入。"他检查了一下手枪消音器，"十分钟后同时行动。"
地下实验室里，陆栖柒被绑在手术台上，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金属环固定。苏曼站在一旁，正在调试一台复杂的仪器。
"知道吗，柒柒，我等这一天太久了。"苏曼的声音温柔得瘆人，"你的身体是完美的容器，比所有克隆体都完美。"
陆栖柒虚弱地抬头。抗体提取后的虚弱感还在，但更让她不安的是那种"空白"——曾经如臂使指的特殊能力，现在像被关在玻璃墙后，看得见却摸不着。
"为什么...是我..."她艰难地问，"如果只是要身体...克隆体...也可以..."
苏曼笑了："你以为我只是想要年轻的身体？不，我要的是你的能力，那种近乎预知的反应速度，那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..."她抚摸着陆栖柒的脸，"这些是克隆不出来的，只有你，我的小蝴蝶，独一无二的突变体。"
仪器发出"嘀"的一声，准备就绪。苏曼拿起一个头盔状的设备："这是意识扫描仪。过程会有点疼，但别担心，很快你的大脑就会...安静下来。"
陆栖柒看着头盔内部密密麻麻的针状电极，胃部一阵抽搐。这不是普通的意识转移，而是彻底的精神覆盖——苏曼要抹杀她的人格，只留下躯壳。
"养母..."她突然改变策略，声音带上哭腔，"为什么...不要柒柒了..."
这个称呼让苏曼的手顿了顿。有那么一瞬间，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，但很快又恢复冷酷："别这样叫我。你不是我的柒柒，你只是个...容器。"
陆栖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反应。果然，苏曼对真正的陆栖柒——那个二十年前牺牲的女孩——有着特殊感情。
"姐姐...会难过..."她继续扮演无辜的养女，"她说...要照顾好养母..."
苏曼的表情突然扭曲："闭嘴！你不配提她！"她一把掐住陆栖柒的脖子，"我的柒柒是为了救我才死的！而你...你只是个替代品！"
陆栖柒缺氧的视线开始模糊，但她嘴角却勾起一抹笑。激怒苏曼是计划的一部分——情绪波动会让对方放松警惕。
果然，苏曼很快松开手，转身去调整仪器参数："快了...很快我就能再次见到我的柒柒了...在她完美的身体里..."
陆栖柒趁机测试束缚环的强度。没有特殊能力，她只能靠纯力量挣脱，但这几乎不可能。就在这时，头顶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——通风管道的盖子被移开了几毫米。
傅临渊来了。
她必须制造分散注意力的机会。陆栖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装作呼吸困难的样子。
"别装了。"苏曼头也不回，"手术前我给你注射了肌肉松弛剂，你连自杀都做不到。"
通风管道的缝隙中，傅临渊看到了这一幕。陆栖柒苍白如纸的脸色让他心脏紧缩，但她微微转动的眼神告诉他：她还清醒，还在战斗。
他打了个手势，B组队员悄无声息地分散到各个通风口。
"开始扫描。"苏曼戴上另一个头盔，按下按钮。
剧痛如海啸般席卷陆栖柒的每一根神经。她无声地尖叫，身体弓起又重重落下。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痛苦，更像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搅动她的脑浆。
"坚持住，柒柒。"傅临渊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，清晰得如同耳语，"再坚持十秒。"
这不是幻觉。陆栖柒意识到，这是她衰退的能力产生的最后火花——某种临死前的回光返照。她集中全部意志，将这股力量导向束缚环。
金属断裂的声音被警报声掩盖。A组引爆了正门的炸药，整个地下实验室都在震动。苏曼惊慌转身，正好看到陆栖柒从手术台上滚落。
"拦住她！"
警卫冲进来，但为时已晚。通风口同时爆开，傅临渊和队员们如神兵天降。枪声四起，陆栖柒拖着无力的身体向角落爬去，躲避交火。
傅临渊突破火力网冲到陆栖柒身边时，实验室已陷入半坍塌状态。天花板不断掉落燃烧的碎片，浓烟中能见度不足两米。
"阿渊..."陆栖柒蜷缩在角落，左肩被钢筋贯穿，鲜血浸透了大半边身子。她的瞳孔因疼痛而扩散，却仍强撑着露出微笑，"密码...生效了吗..."
傅临渊单膝跪地，快速检查她的伤势："纳米追踪器已经自毁，苏曼再也定位不到我们。"他脱下防弹背心裹住她，"能走吗？"
陆栖柒摇头，嘴唇因失血变得苍白："苏曼...不是真正的..."
爆炸声淹没了她的话。傅临渊抱起她冲向紧急通道，秦风的喊声从耳机里传来："傅总！东侧通道清空！B组在三号点位接应！"
"其他人呢？"
"A组全员撤离成功，但苏曼..."秦风的声音突然中断，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电流声。
傅临渊心头一紧。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，有什么不对劲。他放慢脚步，将陆栖柒轻轻放在转角处："等我十秒。"
拐过弯，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——秦风和他的小队全部倒地昏迷，苏曼站在中央，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。
"终于见面了，渊龙。"苏曼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沙哑，完全不像女性声线，"二十年了，你父亲欠我的债，该由你偿还了。"
傅临渊举枪瞄准："你是谁？"
苏曼的脸部肌肉诡异地抽搐起来，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皮下挣扎："我是'暗鸦'的创始人，也是...你父亲的处决者。"她突然撕开衣领，露出胸口一个碗口大的伤疤，"这个身体只是容器，就像..."她歪头看向傅临渊身后的陆栖柒，"她本该成为我的新容器。"
陆栖柒拖着伤腿挪到傅临渊身旁："意识寄生...他把自己上传到了'暗鸦'的神经网络..."她咳出一口血，"苏曼早就死了...一直是他在操控..."
傅临渊的枪纹丝不动："你想要什么？"
"完美进化体。"苏曼——或者说那个占据她身体的意识——指向陆栖柒，"她的基因突变能稳定意识传输。有了她，我就能真正永生！"
话音未落，苏曼突然扑来。傅临渊连开三枪，却见子弹在距她半米处诡异地悬停，然后叮当落地。
"没用的...这栋建筑里全是我的传感器..."苏曼狂笑着抬手，整面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，每个屏幕上都跳动着相同的脑电波图案，"你们逃不掉！"
陆栖柒突然抓住傅临渊的手："还记得...红松训练营的通风系统吗？"
傅临渊瞬间会意。当年他们就是利用训练营的老旧电路制造短路才逃脱的。他假装继续射击吸引注意，陆栖柒则悄悄将一枚EMP手雷滚向主控台。
"现在！"她大喊。
傅临渊抱起她扑向通道。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，所有灯光同时熄灭。苏曼的尖叫在黑暗中格外刺耳："不！我的神经网络——"
EMP冲击波让整栋建筑陷入混乱。傅临渊借着应急灯的微光找到出口，怀中的陆栖柒已经意识模糊。
"坚持住...马上就到医院了..."他声音发抖，手臂不自觉地收紧。
陆栖柒虚弱地抬手，抚上他染血的脸颊："这次...换我等你了..."
这是他们在红松训练营离别时的对话，只是角色互换。傅临渊喉头滚动，低头在她额前印下一吻："我永远不会让你等太久。"
B组队员终于突破封锁接应他们。直升机上，医疗兵紧急处理陆栖柒的伤势，傅临渊则死死盯着逐渐远去的燃烧建筑。
"傅总，苏曼...？"副驾驶小声问。
傅临渊摇头："那不是苏曼。"他看向昏迷的陆栖柒，轻轻握住她的手，"游戏还没结束。"
三天后，特护病房。
陆栖柒在消毒水味中醒来，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傅临渊。晨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细碎的阴影。她忍不住伸手触碰，却牵动了输液管。
傅临渊立刻惊醒，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惊恐："柒柒？"
"嗯..."她声音嘶哑，"我睡了多久？"
"三天两夜。"傅临渊按下呼叫铃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腕，"医生说钢筋差两厘米就伤到心脏了。"
陆栖柒尝试坐起来，被傅临渊按住："别动，伤口会裂开。"
医护人员进来检查，傅临渊退到窗边。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，也照出西装下隐约的绷带轮廓——他的伤也没好全。
"苏曼的尸体找到了。"等医生离开后，傅临渊回到床边，"但实验室的主服务器被搬空了。"
陆栖柒并不意外："他早就准备好了备用载体。"她犹豫了一下，"阿渊...关于我的基因..."
"我都知道了。"傅临渊递给她一份检测报告，"你的DNA中有种特殊蛋白，能稳定神经元突触传导。这就是为什么苏曼...不，是那个疯子如此执着于你。"
报告上的医学术语密密麻麻，但结论很明确：她的基因突变是自然产生的进化奇迹，也是意识传输技术缺失的关键一环。
"还有这个。"傅临渊又拿出一份文件，"你养母...真正的苏曼，二十年前就去世了。那个抚养你的人，从始至终都是'暗鸦'创始人林岳的意识寄生体。"
文件中有张泛黄的照片：年轻的苏曼抱着一个小女孩站在红松训练营门口，笑容温暖。背面写着："收养柒柒第一天，她终于有家了。"
陆栖柒的眼泪砸在照片上。那个给她编辫子、教她法语的养母，原来早就不在了。
"他利用你对苏曼的感情控制你。"傅临渊轻声说，"就像利用我对父亲的愧疚一样。"
陆栖柒抬头："你父亲...？"
"林岳杀了他。"傅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，"因为他们发现了意识传输的致命缺陷——每转移一次，人格就会扭曲一分。我父亲想毁掉研究，结果..."
他没有说完，但陆栖柒明白了。傅临渊多年来追查"暗鸦"，不仅是为了正义，更是为父报仇。
"现在他盯上了你。"傅临渊握住她的手，"你的能力是他永生的钥匙。"
陆栖柒望向窗外。阳光正好，树影婆娑，仿佛昨日的生死一线只是场噩梦。但她知道，风暴才刚刚开始。
"阿渊。"她突然说，"如果我..."
"没有如果。"傅临渊打断她，声音坚定，"我们会一起结束这一切。"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孔雀胸针，轻轻别在她病号服上，"生死与共，记得吗？"
陆栖柒抚摸着胸针背面的刻字，突然笑了："记得。"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，"所以下次别再把解药省给我了。监控显示你只注射了半剂抗体。"
傅临渊挑眉："你黑进了医院系统？"
"老本行。"她眨眨眼，那个狡黠的陆栖柒又回来了，"顺便说，你书房的保险柜密码太简单了——我们的初遇日期？真的？"
傅临渊大笑，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。阳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孔雀胸针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，像一只真正的蝴蝶，终于找到了归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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