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推进手术室后,季青序靠在走廊长椅上,手机震动个不停。
是外卖平台——【系统检测:您信用分低于300,骑手账号永久封禁。】
他愣了两秒,点进详情,只见一行冷冰冰的小字:
【因连带债务风险,您的劳动所得将被优先用于偿还主轨持有人。】
也就是说,他跑一单,钱直接进谢长渊口袋。
“操!”他差点把手机摔了。
这账号是他三个月前注册的,每天跑十几个小时,风雨无阻。
最高记录,一天爬三十层楼,膝盖肿得跟馒头一样。
就为了给母亲挣透析钱。
现在一句“永久封禁”,全没了。
他抹了把脸,起身往外走。
医院门口停着一排外卖电动车,黄蓝相间,像两军对垒。
他的车也在,黄箱子被拆下来扔在地上,车座被划开一道口子,海绵翻出来,像咧开的嘴。
同事老赵蹲在旁边抽烟,见他来了,递一根:“听说你负分了?平台动作真快。”
季青序接过烟,没点,捏在指间转:“嗯。”
“以后咋办?”老赵吐口烟圈,“听说负分连租房都租不到,房东一看系统就拒。”
“先混着。”
季青序把烟别在耳后,弯腰把黄箱子捡起来。
箱子背面贴着母亲的照片——透析那天,她笑得像小孩。
他手指抚过照片,轻声:“妈,没事,咱还有别的路。”
老赵拍拍他肩:“兄弟,实在不行去地下黑市,听说有刷分中介,两万块包回正。”
季青序摇头:“刷了也是假的,骗得过系统,骗不过自己。”
老赵叹气,不再劝。
两人蹲在马路牙子上,看车流呼啸而过。
霓虹灯在雨里晕开,像打翻的颜料。
季青序突然问:“赵哥,你说,如果全国铁路都是一个人说了算,那人是不是想让你死,你就得死?”
老赵被问得一愣,半晌才道:“那得看那人想不想让你活。”
季青序笑了,笑得有点冷:“那我就让他舍不得我死。”
————
手术室灯一直亮到凌晨。
季青序在走廊坐成雕像,手机没电了,兜里只剩半包被雨水泡发的饼干。
他干嚼着,像嚼纸壳子,满嘴苦涩。
三点整,手术室灯灭。
医生摘口罩出来:“手术顺利,但排异期风险高,后续费用……你懂的。”
季青序点头:“谢谢。”
他其实不懂,后续费用像无底洞,而他连外卖都跑不了。
医生走后,护士递给他一张小卡片:
【信用救济站——专为负分人群提供临时食宿】
地址:城西废弃地铁站B2层。
他本想拒绝,可口袋空空,医院床位也紧张。
于是,凌晨四点,他拖着步子,穿过三条街,找到那个救济站。
入口是锈迹斑斑的卷帘门,门口蹲着几个流浪汉,正分一瓶白酒。
见他来了,有人吹口哨:“新来的?负多少?”
“-120。”
“哟,高等生!”那人笑,露出一口黄牙,“里头有热水,自己舀。”
季青序弯腰钻进去。
里面比想象大,旧地铁站台被改造成大通铺,几十号人横七竖八躺着。
空气里混着霉味、脚臭味、廉价白酒味,熏得人眼睛发酸。
他找了个角落坐下,旁边是个戴眼镜的大学生,正用笔记本敲代码。
季青序定睛一看,是个熟人
——周屿。
但对方显然没认出来。
季青序叫了一声“周屿。”
周屿抬头看了一下。
“真巧,还是个熟人,你也负分了?”周屿推推眼镜。
“嗯,你呢?”
“我-90,”周屿苦笑,“因为帮别人代考被抓,学位证吊销,现在连网吧都进不去。”
季青序没说话,从兜里摸出半块饼干递过去。
周屿抬头看了一眼。
道谢后,咬一口,继续敲键盘:“我在研究信用轨漏洞,听说只要找到主轨持有人授权端口,就能逆向注销绑定。”
季青序心头一跳:“真的?”
“理论上可行,”周屿敲下一串代码,“但需要物理接触主轨持有人终端。”
季青序脑海里立刻浮现谢长渊那只银色腕表——每次见面,男人都用它刷权限。
他舔舔干裂的嘴唇:“如果我能拿到腕表,你多久能破解?”
周屿眼睛一亮:“十分钟。”
季青序点头,心里有了计划。
他抬头,看天花板破洞透进的路灯,像一轮惨白的月亮。
月光落在他脸上,照出眼底两簇小火苗——
那是穷途末路的人,最后的赌徒之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