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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烧针与止疼药

他的电竞,他的手术刀

程野觉得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虾,每一寸皮肤都滚烫刺痛,喉咙干得冒烟,脑袋里则像有无数个小人在敲打着电竞鼓点,嗡嗡作响,吵得他不得安宁。

昨天那场暴雨的后遗症,在深夜彻底爆发。他发烧了,而且来势汹汹。

宿舍里另外两个队友早就回家了,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。他蜷缩在床上,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,却还是冷得牙齿打颤。床头柜上散乱地扔着几个空了的退烧药盒和止痛药胶囊板——他自己胡乱吃的,似乎没什么效果。

意识在高温中浮浮沉沉。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解剖室,被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包围,许星辰拿着那个大脑标本瓶,面无表情地怼到他眼前……然后又跳转到黑暗的诊疗室,那本写满了他数据的笔记本被狠狠摔在桌上,“样本007”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……

“……操……”他无意识地咒骂着,声音嘶哑微弱。

不能倒下。他迷迷糊糊地想。下午还有重要的战术合练,关系到下周对阵“风暴”战队的关键比赛。他是核心,他不能缺席。

强烈的意志力支撑着他,几乎是爬着起了床,胡乱套上队服。镜子里的人脸色潮红,眼底布满血丝,嘴唇却干裂发白。他拧开水龙头,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,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,结果却引来一阵更猛烈的头晕目眩。

他扶着墙,一步步挪向电竞馆。每走一步,都感觉地面在晃动。阳光刺眼,让他一阵阵反胃。

好不容易捱到训练室,队友们已经到了大半,正在热身。教练看到他,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:“程野?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不行就别硬撑!”

“没事……”程野甩了甩昏沉的头,声音沙哑地坐到自己的机位前,熟练地戴上耳机,“就是没睡好。开始吧。”

他不能倒。他是“野王”,是队伍的灵魂,一点发烧算什么?咬咬牙就过去了。他习惯性地去摸裤袋里的止疼药,那是他手伤严重时偶尔用来应急的,此刻或许也能压下这该死的头痛。但摸了个空,大概是昨天换衣服时忘带了。

训练赛开始。

最初的十分钟,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肌肉记忆,他还能勉强跟上节奏,甚至操作着一个刺客角色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单杀。

“野哥牛逼!”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。

但这声“牛逼”似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。紧接着,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微微扭曲,鼠标握在手里感觉异常粘腻沉重,原本清晰无比的技能冷却时间数字,此刻看起来有些模糊重叠。

一个致命的走位失误。

他操控的角色一头撞进了对方三个人的包围圈。

“程野!撤!”教练在身后焦急地大吼。

他听到了,手指下意识地按向闪现键,但动作却慢了离谱的一拍——不是手伤的那种颤抖迟滞,而是发烧带来的、整个神经传导系统的混沌和延迟。

“First Blood!”

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。

训练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。这种低级失误,发生在程野身上,简直不可思议。

“……不好意思,我的。”程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低哑。

接下来的时间,成了噩梦的延续。判断失误,操作变形,反应慢半拍……他像一个卡顿严重的低配电脑,完全无法运行他熟悉的顶级程序。一次次灰屏,一次次听着队友欲言又止的沉默。

他能感觉到队友投来的担忧、疑惑、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目光。教练的脸色也越来越沉。

耻辱感和高烧一起灼烧着他。他死死咬着牙关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,试图用疼痛来唤醒清醒,但收效甚微。

终于,在一次团队决战中,因为他一个极其离谱的技能放空,导致团灭,训练赛以惨败告终。

训练室里一片死寂。

程野猛地摘下耳机,砸在桌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他双手撑着头,剧烈地喘息着,汗珠从发梢滴落,砸在键盘上。不是热汗,是虚汗。

“程野,”教练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和担忧,“你马上去医院!现在!立刻!”

“我不用……”他试图挣扎。

“这是命令!”教练吼道,“你想把身体彻底搞垮吗?还想不想打比赛了?!”

“比赛”两个字像一根针,狠狠扎进程野混沌的脑海。他僵住了,最终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颓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。

他被队友几乎是半搀半架地拖出了训练室。外面的冷风一吹,他猛地打了个寒颤,胃里翻江倒海,差点吐出来。

去医院的路上,他昏昏沉沉,几乎失去了时间概念。

直到他被按在社区医院急诊室的椅子上,一个熟悉到让他脊背一僵的声音,冷静地响起:

“38度9。扁桃体化脓。急性上呼吸道感染。”

程野猛地抬起头。

灯光下,许星辰穿着白大褂,戴着口罩,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,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体温计。他今晚似乎在这里值夜班。

真是……阴魂不散。

程野立刻扭开头,抗拒和厌恶写满了全身。怎么偏偏是他?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,就是许星辰!

“怎么弄成这样?”许星辰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,听不出情绪,像是在例行询问。

陪他来的队友大刘连忙解释:“野哥他昨天淋了雨,今天还非要坚持训练,就……”

许星辰的视线落在程野潮红又不服气的脸上,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赞同,但很快消失。他拿起处方单:“需要打退烧针,再挂水。”

“我不打针!”程野立刻抵触地反驳,声音沙哑却强硬,“开点药就行!”他从小就极度讨厌针头刺入皮肤的感觉,那让他有一种失去控制的脆弱感,比输比赛还难受。

许星辰写字的手顿都没顿一下,语气平淡无波:“病毒感染引起的急性高烧,口服药物起效慢,无法有效控制体温。持续高热可能导致电解质紊乱、惊厥,甚至心肌损伤。”

他抬起眼,看向程野,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冷静:“心肌损伤意味着什么,需要我向你解释吗?职业选手。”

“心肌损伤”四个字,像一道冰冷的符咒,瞬间钉住了程野所有的挣扎。

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。意味着可能永远无法再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,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。

许星辰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,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,每一个字都砸在程野最致命的地方:“根据你的体重和体表温度,需要注射的退烧针剂量是3ml。或者,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硬扛,赌你的心脏强度足以支撑到口服药起效——在你已经滥用过非甾体抗炎药的前提下。”

他甚至精准地点出了程野自己乱吃药的行为。

程野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,不是因为发烧,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看穿、毫无退路的恐惧和愤怒。他死死瞪着许星辰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这个家伙……总是能用最冷静的方式,掐住他的命门。

队友大紧张地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,大气不敢出。

许星辰却仿佛没看到程野杀人的目光,已经利落地开好了处方,递给护士:“肌肉注射,复方氨林巴比妥3ml。”然后,他转向程野,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面的处置室,语气不容置疑:

“进去,脱裤子,侧躺。”

程野僵在原地,耻辱感和对针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,让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。但许星辰那句“心肌损伤”和“职业选手”像紧箍咒一样,死死套着他。

最终,在许星辰那种冷静到近乎压迫的注视下,在职业生涯可能断送的威胁下,他咬着后槽牙,几乎是同手同脚地、带着一种壮烈就义般的屈辱,跟着护士走进了处置室。

冰凉的消毒棉球擦在皮肤上的瞬间,他猛地闭上了眼睛,身体抑制不住地绷紧。

然后,他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近。

不是护士。

他猛地睁开眼,惊恐地看到许星辰戴上了无菌手套,正从护士手里接过注射器。
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?!”程野的声音都变调了,试图爬起来。

许星辰一只手轻易地按住了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,力道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专业性压制。他的眼神透过口罩上方看向他,声音依旧平淡:“护士长去处理急救病人了。这里暂时由我负责。”

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,缓缓逼近。

程野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挣扎得更厉害:“滚开!我不要你打!换人!”

许星辰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他臀部的外上象限,寻找着注射点,对他的反抗无动于衷,只是淡淡地抛出一句:“如果你不想这一针扎到坐骨神经上,导致永久性肌肉萎缩和运动功能障碍,就不要再动。”

“运动功能障碍”……

又一个精准命中的关键词。

程野所有的挣扎和怒吼,瞬间被这句话彻底冻住了。他像被施了定身咒,僵在原地,只剩下胸膛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起伏。

他能感觉到许星辰微凉的手指在他皮肤上按压定位,然后,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传来——针头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肌肉。

程野闷哼一声,额头瞬间冒出冷汗,死死咬住了嘴唇。

推药的过程缓慢而折磨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注入自己的身体,带来一种诡异的胀痛感。

许星辰的操作极其稳定专业,拔针,用棉签按压针眼,动作一气呵成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
“按压五分钟。”他摘下染血的手套,扔进医疗垃圾桶,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。

程野趴在治疗床上,把滚烫的脸埋进臂弯里,羞耻、愤怒、无力感……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又一次,在这个叫许星辰的家伙面前,输得一败涂地。

外面似乎传来护士匆忙回来的声音和小声的交谈。

许星辰走了出去,低声和护士交代着接下来的输液用药。

程野慢慢爬起来,整理好衣服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他扶着墙,一步步挪到外面的输液室,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,狠狠地将护士给的棉签按在针眼上,仿佛在跟谁较劲。

不一会儿,许星辰拿着配好的药水过来,给他挂上。冰冷的液体顺着静脉流入血管,带来一丝轻微的凉意。

整个过程中,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。

扎好针,调整好滴速,许星辰转身似乎就要离开。

程野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和胶布,突然沙哑地开口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讥讽和自嘲:“……许医生现在满意了?又收集到了‘样本007’发烧打针的珍贵数据了吧?要不要顺便记录一下我的心率血压,看看我有多害怕打针?”

他以为会听到反驳,或者更冰冷的无视。

然而,许星辰的脚步停住了。

他转过身,看着蜷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却依旧像只刺猬一样的程野,沉默了几秒。

然后,在输液室略显嘈杂的背景音里,程野似乎听到他几不可闻地、极轻地叹了口气。那叹息太轻了,轻得像错觉。

接着,许星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,拿出了一个东西,不是什么医疗仪器,也不是笔记本。

是一颗独立包装的、亮黄色的、柠檬味的硬糖。

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将那颗糖,轻轻地、放在了程野没有打针的那只手的手心里。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温暖的光。

做完这个动作,他便转身离开了,白色的衣角在门口一闪而逝。

程野彻底愣住了。

他低头,怔怔地看着手心那颗突如其来的糖。糖纸带着一点对方指尖残留的、微凉的体温。

柠檬的清香,透过包装纸,丝丝缕缕地钻入他被高烧和药水味麻痹的鼻腔。

尖锐的刺还竖着,愤怒和羞辱的情绪还在胸腔里翻腾,可这颗莫名其妙出现的糖,像一颗投入沸水里的冰,瞬间带来一种极其诡异的、无法理解的平静和……

茫然。

他捏紧了那颗糖,糖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。

许星辰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

打一巴掌给颗甜枣?新的观察实验?还是……?

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,混着此刻巨大的困惑,让他的思绪变成一团无法理清的乱麻。

他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,只有手心里那颗糖,存在的分量。

以及,空气里,那丝若有若无的、酸涩却清新的柠檬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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