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愿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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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下午，凯风在练习室练歌，吉他弦被他拨得有些急躁。最近写的旋律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闷，像堵着什么东西，唱到副歌时总卡壳。

锐雯推门进来时，就看见他对着乐谱皱眉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琴箱。“情绪不对。”她把水杯放在桌上，“这段副歌要的是释然，不是憋着股气。”

凯风停下动作，苦笑了下：“大概是心里有事。”

锐雯没接话，只是拿起乐谱，逐句给他分析节奏和换气点。她指导得耐心，凯风听得认真，练习室里只剩下吉他声和偶尔的讨论，暂时冲淡了那些关于洛小熠的沉重。

直到锐雯的手机响了，她看了眼来电显示，脸色瞬间变了，快步走到窗边接起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……阿熠又没睡？……没吃晚饭？……我知道了，我马上回去，你先试试给他热杯牛奶……嗯，别逼他，我带了百诺开的助眠药……”

挂了电话，锐雯的眉头还没松开，转身拿起外套：“我得回去一趟，阿熠他……”话说到一半，她猛地意识到什么，看向凯风。

凯风站在原地，手里还握着吉他拨片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刚才那些零碎的词语像冰锥，狠狠扎进他耳朵里——“没睡”“没吃晚饭”“助眠药”“百诺医生”……还有锐雯脱口而出的那个词：抑郁症。

原来不是肠胃不好那么简单。原来这三年，他不是在赌气，是在生病。

“他生病了，对不对？”凯风的声音发紧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“当年突然退出FA，说要离开，不是因为不想唱歌，是因为他生病了，对不对？”

锐雯的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：“凯风，这是阿熠自己的事……”

“他是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！”凯风猛地提高声音，吉他拨片被他捏得变了形，“他生病了，我怎么能当不知道？！”

他没等锐雯再说什么，抓起外套就往外跑，脚步踉跄，心里像有团火在烧。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瞬间清晰——洛小熠清瘦的身体，躲闪的眼神，不能吃的辣，还有玫和锐雯小心翼翼的样子……原来都是因为这个。

他像疯了一样冲到玫的甜品店，傍晚的店里没什么客人，玫正在柜台后算账，看见他气喘吁吁地冲进来，吓了一跳：“凯风？你怎么……”

“洛小熠呢？”凯风打断她，眼睛通红。

玫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眼：“阿熠在楼上休息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凯风已经冲上楼，推开了洛小熠的房门。

洛小熠正靠在床头看书，听见动静抬起头，看见凯风通红的眼睛，愣了一下。

“当年为什么退出FA？”凯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疼惜，一步步走到床边，“为什么突然消失？为什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？是不是因为你生病了？！是不是因为这个抑郁症？！”

他的质问像密集的雨点，砸得洛小熠脸色瞬间惨白。他猛地攥紧手里的书，指节泛白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？知不知道我以为你……”凯风的声音哽咽了，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？为什么一个人扛着？！”

洛小熠猛地别过头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砸在书页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
那些被他拼命藏起来的伤疤，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被揭开的痛，就这样被凯风血淋淋地撕开，暴露在空气里。

洛小熠的沉默像块巨石，压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喘不过气。他死死咬着嘴唇，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，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：“告诉你……又能怎么样？”

“我可以陪你啊！”凯风的声音带着急怒，又藏着深深的无力，“我们是搭档，是……”他没说下去，那句“是我喜欢的人”哽在喉咙，此刻说出来，更像种残忍的指责。

“你陪不了。”洛小熠猛地转过头，眼里的泪还没干，却透着股近乎绝望的清醒，“你在舞台上发光，在录音棚里写歌，你的世界是亮的。可我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，“这里是黑的，一片漆黑，谁也照不亮。”

他想起那些在医院的夜晚，消毒水的味道，监护仪的滴答声，还有自己蜷缩在被子里，连呼吸都觉得累的时刻。那些黑暗，他怎么能拉着凯风一起蹚？

凯风看着他眼底的破碎，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，疼得发闷。他终于明白，洛小熠的疏离不是不在乎，是怕连累；他的拒绝不是讨厌，是在自我放逐。

“当年退出FA，就是因为这个？”凯风的声音放轻了，带着小心翼翼的确认。

洛小熠没点头，也没摇头，只是重新低下头，看着书页上晕开的泪渍，像朵开败的花。

楼下的玫听见动静，端着杯牛奶上来，刚走到门口就被这沉重的气氛绊住了脚步。路子涛跟在她身后，皱着眉想进去，被玫悄悄拉住了——有些话，或许该让他们自己说清楚。

房间里，凯风慢慢蹲下来，平视着洛小熠的眼睛，语气里的执拗少了些，多了些疼惜：“小熠，生病不是你的错。你不用一个人扛着，更不用把所有人都推开。”

“推开总比拖累好。”洛小熠的声音很轻，“你该有更好的路，不该被我困在这泥潭里。”

“我愿意。”凯风打断他，眼神亮得惊人，“我愿意陪你，不管是泥潭还是什么。以前是，现在是，以后也是。”

洛小熠猛地抬起头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。他以为凯风知道真相后会退缩，会觉得他麻烦，会像躲瘟疫一样避开，却没想过，他会说出“我愿意”。

“你别傻了。”洛小熠别过头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我这样的人，不值得。”

“值不值得，我说了算。”凯风的语气很坚定，他伸出手，想像以前那样拍拍洛小熠的肩膀，却在半空中停住了，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静，“我不会再逼你，但我也不会走。你不想见我，我就远远看着；你想吃点什么，我就买来放在门口；你什么时候想说话了，我随时都在。”

他站起身，最后看了眼洛小熠苍白的侧脸，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
门关上的瞬间，洛小熠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，眼泪像决堤的洪水，汹涌而出。他捂住脸，压抑的呜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散开，带着积攒了三年的委屈和痛苦。

楼下，凯风站在甜品店门口，看着玻璃窗里映出的自己，眼眶通红。玫走出来，递给他一杯温水：“他不是故意要骗你，只是……太难了。”

凯风接过水杯，指尖冰凉：“我知道。”

他知道这三年洛小熠过得有多难，知道那句“我很好”背后藏着多少个不眠的夜晚，知道自己缺席的时光里，有太多他无法想象的挣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