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，昊辰同楚影红再次前往鹿台山探查水妖行踪，一路行去，除却先前蛊雕和天狗所留下的踪迹，并未发现有其他妖物的痕迹。
妖物曾出没的山洞内，山石上血迹斑斑，不见蛊雕尸身。
“这蛊雕是一击即中，当年我看师祖杀妖，也断没有这样轻易的，何况是蛊雕这样巨大的凶兽，这三界之中，能够如此杀妖于无形的……”楚影红思忖道：“怕是只有天界的神族，与妖魔界的修罗族。”
从洞内尸骨无存的迹象来看，是璇玑遇险激发了战神之力，才将蛊雕击杀。
听到楚影红的话，昊辰笑着温言安抚：“影红师叔不必自扰，这三界之中，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，不过修罗一族，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绝迹，或许是璇玑他们运气好，遇上天界神官在替天行道罢了。”
楚影红心下不安：“诡异怪力出现在人间，还是要通知各门各派小心为上。”
昊辰看向一旁血色晕染的水池，想到敏言说水妖藏于水中，遂施法一试，已无妖物气息，料想那水妖或是同蛊雕一起被杀，又或是借水道逃逸，无法探找。
“水妖若是被杀，医馆之事就是别的妖族所为，若是逃逸，附近也只有鹿台山可以藏匿行踪。”楚影红思及医馆中带着海水般咸腥气的妖毒，不免担忧，“总之，我们还是去山上再探查一番吧。”
“好。”
正待离去，昊辰视线无意扫过，瞧见山洞一角赫然有一块沉铁碎片。
这世间，唯有战神能仅凭力道，就将其一击打碎。
“这是？”
昊辰将沉铁翻转过来，看着上面四个古字，道：“‘尘深罪秽’，是御灵术的一句法诀，这块控妖项圈的残片应是蛊雕身上的。”
“这就是仓颉古书吗，和现今的文字相去甚远，我从未见过，只怕恒阳师兄都不认识，你竟然识得，还有这山术法诀，”楚影红眼中闪过几分疑惑，感叹道：“昊辰，你实在博学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。”
“影红师叔谬赞了。”昊辰从容收起残片，“弟子不过有心涉猎，故而花了点功夫稍作钻研，因此知晓一二，并非什么超乎寻常人的事。”
“你这样说也对，少而好学，如日出之阳；壮而好学，如日中之光；老而好学，如炳烛之明，学之一事，确实在于求知的赤诚，无关年岁的早晚。”
没在鹿台山找到水妖的线索，反倒是回到镇上，听说镇民捉到一只鲛人。
昊辰和楚影红闻讯赶往，恰见璇玑遇袭，被妖物禁锢在一侧不能动弹，而钟敏言、禹司凤则被围困在另一处，腹背受敌，无法突围。
狼藉的庭院内，一名黑袍妖怪恶狠狠地扼住玲珑咽喉，将她擎至半空，玲珑双手被缚，两脚离地乱蹬，面色因窒息而涨得通红。
昊辰以念御剑，玄嚣剑意先行，凌厉锋刃聚气无形，一招斩断玲珑和妖物之间的妖力连接，隔空将玲珑带回。
剑影迅捷飞掠，寻着妖物踪迹紧追不舍，刺破缭绕周遭的诡异黑雾。
那妖物动作疾闪，腾跃而起，一脚蹬开玄嚣剑。
昊辰飞身持剑，手腕前压，妖物见状赤手空拳迎上，以刁钻之势倒扣住剑身。
玄嚣剑锋与妖物掌心摩擦碰撞，一声铿锵震鸣，剑刃崩弹，爆射开来的星火照亮妖物脸上狰狞的玄铁面具。
昊辰眼中寒芒乍现，握住剑尖，身体借力一旋。
霎时间，疾风横扫满院落叶，剑光似雷暴四溅，雷网织就漫天，更激凛冽剑气。
妖物眼见不敌，当即足尖轻点，向后撤退，卷起一地沙石遁入其中逃离。
昊辰立剑侧带，环顾四周，对脱险后的四人道：“那鲛人呢？”
“鲛……”钟敏言支支吾吾，答不上话来。
“被妖怪抢走了。”禹司凤面无表情接口。
昊辰看他低垂双眼，一副不与人直视的模样，想到方才的危急情况，心中甚为不悦。
“禹小侠，你们离泽宫做事向来别具一格，我们别派也不曾参与，但你带着我派弟子，私自救那妖物，着实不妥。”
璇玑瞅着昊辰，小心翼翼道：“是我们自己想救的，那鲛人也没有害过人，在山洞里还帮过我们。”
“妖物岂能同情？此念切不可生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璇玑还想争辩，楚影红已道：“那些妖或许还有迹可循，昊辰，咱们兵分两路，赶紧再去看看。”
“是。”
昊辰沿途索迹，一路追到镇外湖边，水流潺潺绕着群山迁蹇盘转，汇入一方湖泊，镜湖澄波倒映苍穹上彤云似焚，和风轻度，引漫漫霞光，一泄如虹。
一名年轻男子浮于岸边水中，满头乌发被湖水浸透，紧紧贴在两颊，脸上有些蓝紫淤青，粼粼水波下，依稀可见鱼尾摆动，七彩流光斑驳绚丽，正是一只鲛人。
而他对面，苏横敛衣蹲在水边，发髻边数串细小的枫叶金铃，迎着风，叮铃作响。
“妖孽！”
熠熠白光裂风袭来，周遭杀气顷刻拔高，激得湖面水花喷溅，涎玉沫珠。
苏横回首，但见一柄银白长剑，挟强劲灵力直冲鲛人刺去，慌乱中她意欲起身，不慎脚下一滑，差点整个人往后跌进湖里，幸而身后的鲛人出手扶了她一把。
水花四溅，金铃声颤，玄嚣剑意大盛，苏横匆忙抬手抵挡，锐利的剑锋擦着她腕上金镯而过，打了个转儿，又回到昊辰手中。
昊辰一身素雅脱尘的月白深衣，沉着脸提剑走来，瞧都没瞧苏横一眼，只管往前去。
“昊辰师兄，”苏横起身拦在他面前，“你不能去！”
“怎么，你拦得住我？”
“前面水流湍急，你贸然追过去很危险。”
“你这是在关心我？”昊辰目带审视，“我还以为，你是在掩护那鲛人离开。”
苏横形容微变，张口欲言，却被昊辰冷声打断。
“镇上这么多人为妖物所伤，庄照临到现在都没有苏醒，就连你自己也被妖族捕猎，此刻颈上还缠着白纱，这么快你便全都忘记，竟公然同妖物为伍。”
他手中剑光凛凛，泛着令人胆寒的森然，眉宇间更是凝结一层不可消融的深雪严霜。
“身为仙门弟子，敢在我面前以身护妖，你好大的胆子！”
苏横脸色倏然转白，舌挢不下：“昊辰师兄，亭奴不一样的，他是个大夫，心地善良，没有做过恶，和那些妖族不一样。”
“原来这妖人叫‘亭奴’，你与他相熟。”
昊辰目光低垂，不咸不淡的口吻，听着愈发渗人。
“我与亭奴曾多次切磋医术，有些交情，方才就是想问问他对庄照临的病症可有办法。”
“时值簪花大会，五大仙门齐聚少阳，人多杂乱，面生者不知凡几。妖族才在镇上袭击过敏言他们，而你却在此时，光天化日之下与妖族纠缠不清。不说若被其他仙门弟子看到你有口难辩，还会连累师门，若被此妖浑水摸鱼，借你进入少阳山，有何后果，你可承担得起？”
“是我行事欠缺妥当考虑，确实不该在这种时候同亭奴多做接触，以免落人口实。可是师兄，亭奴不良于行，唯在水中才能畅游，是不可能潜入少阳山的。”
“你可曾与他时时相伴，怎知他是否当真行动不便？”
“师兄你看到了，亭奴他是鲛人，没有双足无法成行。”
“鲛人，不正是一只生在海底的水妖。”
苏横愣了下，道：“我与亭奴相识多年，素稔其人，知他历来避世山林，与人无争，偶有入世也只为行医治病，并非师兄以为的那种居心叵测之辈。”
“你方才说跟他只是‘有些交情’，现下又道‘素稔其人’，如此前言不搭后语，教人如何信服。”
“我不过是不想让你知道，我与亭奴多有接触。”
“你也知道这样做见不得人。”
“师兄，就事论事，亭奴真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恶妖，你若不信，大可以去附近村镇打听一番，他的医术和为人有口皆碑，给庄照临下毒的绝对不会是他。”
“天之苍苍，其正色邪？你以为的就是真实的？”昊辰意味深长道：“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如若亲眼所见，亲身所历都不能相信，不算知道，那凭空猜测岂非更加无稽？”
“妖言果然最易蛊惑人心，你自顾不暇，还在为他出言分辩。”昊辰见她丝毫没有听进自己的劝告，无意识收紧手中长剑，接连问道：“你可曾与他寸步不离，怎知他入世只为行医？你可曾与他互通灵识，又怎知他是否心怀叵测？”
“在师兄眼里，一定要做到如此地步，才能判断一个人吗？”
“顾左右而言他。”一声哂笑自昊辰唇边倾泻，“我问了这么多，你也仅能确定他确实行动不便，其余都无法保证。”
“那你呢，毫无凭据，一切皆为主观臆断。”
“妖族憝孽，万恶不赦，人人得而诛之，还需凭据？”
“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，你并未亲眼见过，却言之凿凿，论断他人良善，更甚者，意欲轻取他人性命。”
昊辰眉峰深蹙，压着山雨欲来的怒气，盱衡厉色：“妖就是妖，何来善恶之分！”
话音未落，一声巨响自他二人上空响起，晴空霹雳，电闪雷鸣。
“妖族历来放纵，道德败坏，千万年来是何等污浊不堪的风气。”
“师兄言下之意，只要出身妖族，不必分而别之，全是为恶不善？”
“妖族之中无贤师，无良友，偏险而不正，悖乱而不治，开天辟地以来，毫无改进。妖性本恶，既无法明礼仪而化之，自当处重典以灭之！”
天际风起云涌，雷电不绝，映照着昊辰正容亢色的神情，语气愠怒不带一丝动摇，用词之重听得苏横瞠目结舌。
“师兄嫉恶如仇之心可贵，但以偏概全未免荒唐！”
昊辰紧紧盯着她，言语中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：“你为一只妖，与我在此争论，不觉得自己很可笑？”
“我可笑？你蛮不讲理才对。”苏横瞥了一眼异样天象，复又看向他，俨然道：“奉劝师兄一句，天道承负，慈心于物。”
昊辰闻言眼神微闪，最是凝眸无限意，似曾相识在前生。
恍惚中，一场梦幻泡影，迭出无穷，在电光石火间，万境俱空。
“天道承负，慈心于物……你警告我。”
“师兄若是得闲，不妨好好研习一下我们小阳峰的心法——《太上感应篇》。”
“你要我修善。”
昊辰周身气息陡然一凝，踏步朝她走去，玄靴穿过水面踩在青石上，溅起沉闷的水声，裹着无形威仪，仿若千钧覆顶，碾压过来。
“是吗？”
苏横不由自主想要往后退却，又在动念的一刹那，竭尽全力制止住自己的动作。
“那我也告诉你，殷鉴不远，在夏后之世，姑息优柔，只会后患无穷。”
“师兄世事通达，但我亦非倥侗颛蒙之人，是非善恶，各有评断，既然话不投机，便无需再说。今日事，你若觉不妥，可自行禀告门中长老，我问心无愧。”
方才几乎跌入水中，衣物被浸湿大半，暮风一吹，遍体生凉，她拢紧衣物，转身离去。
行至岸边，忽觉耳畔生风，悚然的尖啸穿过气流，似有一阵疾雨散落湖中，劈啪作响。
苏横不安回眸，恰见一具妖物尸身重重摔在湖边，湖面立刻化开一大片殷红血色，随水流由平缓到急促，漾至远方。
昊辰手中一刃光寒，滴血不止，冷冷侧过视线，目中盛满摄人心魄的无言警告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昊辰这段和地狼交手的打戏，是仿造原剧写的，所以比起我之前那些自己想象的打戏，会有命剑先行，隔空带回玲珑，握着剑柄和剑尖借力旋身，这样更加具体的武打动作。不过看图写作，比自我发挥难多了，脑中没有那么多合适的词汇😂
终于写到男女主第一次正真意义上的观点冲突😁我个人喜欢这种情节，让角色直白表达内心想法，增加彼此了解，成为后续故事发展的契机。
PS：昊辰发火会打雷🌩️是我的萌点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