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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·吾名吾心

世治则麟

一点红光趋于熄灭,香灰堆叠至致,一节一节从香上脱落。

  穿堂风拂过昊辰长裳,衣纹波动若行云流水,抬掌震袖,自有一股凛然劲烈之势,乘高建瓴,不可遏阻。

  校场上,三丈华表应势折断,汉白玉柱体向一侧倾斜,整根倒入池里,巨大的动静中须弥基座轰然炸成一堆碎末,迸溅起漫天水花,似断线珍珠下堕直坠。

  一场闹剧,终于就此落下帷幕。

  金红晚霞浓墨重彩地抹在天际,逐渐没入重峦叠巘,月魄经几声猿啼,随夜色悄然降临,照得空旷的校场一览无余。

  苏横抱膝埋首,坐在折断的华表后面,汉白玉柱体挡住她大半身子,一圈石雕灯笼绕着水池,驳岸而立,火光倒映在水里,摇曳的双重光泽,抵不住无边黑夜徐徐侵袭。

  “在等我?”

  苏横肩头微一起伏,抬首定定地注视着昊辰自首阳堂大殿前的阶梯,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,失语般一言不发。

  “虽然首阳堂灵气丰沛,四季如春,但入夜风大,早些回去。”

  素色登云履踩在碎石边缘,水面被惊动,荡起点点波痕,次第绽开。

  昊辰向她伸出手,温声道:“池子还未清理,里头全是碎石,先出来。”

  眸光遇月华侵染,渐渐迷离恍惚,仿佛受到了牵引,游移着落向他掌心,凝睇良久,苏横缓缓递出自己的手,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,忽然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狠狠打掉他的手。

  昊辰一怔之下弗及反应,她已霍然站起身。

  “为什么要服药?你凭什么断定自己服用后不会出事?如果出事了,你要怎么办?”

  适才在首阳堂内,昊辰便遭一众长老以这三个问题“围攻”许久,任是如何解释亦无用。

  最后还是以要回旭阳峰看守秘境为由,被耳提面命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这般冲动行事,才得以脱身。

  一丝戏谑在昊辰眼中流转开,带动唇角笑意上扬:“这药原本就是给我准备的,我还吃不得?”

  “你笑什么?觉得这样以身犯险很好玩?你也有吉星吗?你明明都知道的!”

  “正因我知道,才无后顾之忧,不觉这是以身犯险。”

  “你知道?”听他讲得轻描淡写,苏横气急败坏,以至语无伦次,“你知道!你知道什么!”

  “知道你先前去各派驻地卖灵药,其实是为打听点睛谷弟子的日常用药习惯,才可用药性相冲,引发无毒之毒的方法来达成目的。也知道,你身为大夫,有自己恪守的底线,不会随意下药伤人;更知道,你明白修行不易,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,绝不会真正废去他人法力。”

  “那你知不知道,我确实表里不一,睚眦必报?”

  “有不虞之誉,便有求全之毁,何必把旁人的苛责毁谤放在心上,以谮言自污。”

  苏横别过头缄默半晌,似在斟酌,似有踟蹰,继而似终在挣扎中,理清了积攒于心的万端千绪。

  “不是自污,是事实。”

  “所谓事实,是指璇玑将汤药溅到你衣物上,于是你擒住她,灌她喝药,还是指你在藏书阁说忍了我很久,随后便出言戏弄我?”

  “小打小闹,不提也罢。”

  晚风吹来时,回清倒影,涟漪层层推进,又被横亘池中的华表柱体悉数挡回去,粼粼水光像一颗颗棱角尖锐的星子,闪烁间,足以划破她长久以来,在人前的所有伪饰。

  “当日擂台,邬童暗骂我是‘废物’,我便回敬他是‘野狗’,是‘贼’,是‘蛤蟆’,要他往后见我都得绕道而行,让他尝一尝当众受辱的滋味。他欺我没有法力,躲不开咒术落雷,我便废他一日修为,叫他心惊胆战,惶恐不安,体验我内心日日夜夜的恐惧与煎熬!”

  她声音里依旧带着三分江南烟雨的温软,却有着切金断玉的坚决。

  “我不懂宽容为何物,更痛恨别人戳我痛处,师父教导过我,掌门劝诫过我,无数长辈开解过我,但是没用,不懂就是不懂,痛恨就是痛恨。我与我周旋久,宁做我。”

  说到这儿,苏横的目光飘向远方幽蓝天际,月色一缕薄光照亮她的面容,眼里积聚起的情绪,复杂而陌生。

  “天地有司过之神,依人所犯轻重,大则夺纪,小则夺算。昊辰师兄,我讽刺你要修善,让你去看《太上感应篇》,我要求了你,自己却锱铢必较,全然做不到待人和善。我这样的人,心境低,觉悟浅,无怪乎不能修炼法术,求仙证道。”

  难得听她袒露心扉,昊辰平静如常的外表下,心澜迭起,他同样在寻找适当时候与她开释,今夜恰逢良机,望能明月直入,至此无心可猜。

  “你这是打算对着我计过自讼?”

  “在竹林里你没阻拦我,在首阳堂你也没揭穿我,你分明可以始终置身事外,偏偏在最后时刻选择参与其中,难道不是希望我意识到大勇不忮,做事前要先虑其害,让我反躬自省,切勿意气用事,避免连累他人?”

  “我不曾这样想过,你也没有连累到我。而我今日之所以会这样做,是因为想要告诉你——你可以自信,但不可以轻敌,自认为游刃有余,就不在乎证据是否还留在对方手中。”

  “等十二个时辰后,药效过去,整件事就会成为邬童练功出错,从而引发的一个误会。”

  “你可有了解过点睛谷的风气,以及邬童在师门的处境?先前是邬童家境贫寒,对捡来的灵药格外珍惜,不会轻易与人,可发生今日事后,那药不再珍贵,如果他引导、算计点睛谷其他弟子服下呢?

  “十二个时辰,足以发生很多事,改变很多事。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一旦被人发现金丹背后的真相,攻守之势异也。证据,只有澌灭无闻,你才能够真正安心。”

  苏横心下思忖,继而颔首:“是我谋事不周,如果能想得更周全些……”

  她语意微顿,目光一寸寸察望昊辰神色,视其外应,明目张胆地连昊辰都生出几分莫名其妙,她才忽然感慨系之。

  “也不至于发生今日这样的事。”

  “冲飚倾山,而不能效力于拔毫;火烁金石,而不能耀烈以起湿,世间万物皆具独特禀性,亦存天然局限,纵是大罗金仙,亦难周全所有。更何况,各人禀赋不同,自然修无定式。”

  苏横狐疑:“你似乎弦外有音。”

  昊辰目露深意,轻声一笑:“有件事,我一直想同你谈谈,小阳峰这一代弟子从‘木’,但‘横’字为名不多见,‘苏横’这个名字,应该不是影红师叔给你取的。”

  “是我自己取的,怎么了?”

  “你虽这么想,但却没做到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道唯一,法万千,即便同出一门,也有人修剑法之凌厉,斩破虚妄;有人练炁功之神妙,洞悉自然;有人研丹道之玄奥,平衡阴阳;有人习药理之高明,参悟生死。万法由心,无分高下,殊途同归,万物皆可证道。”

  苏横猛然意会过来,昊辰是在反驳她说身为仙门弟子,要修仙证道,必须修炼法术的观点。

  “照你的意思,我习药理,生死之间早该有所感悟,不说能够登达仙途,至少也当明心见性。像师父常说的,死生,命也,形变而有生,又变而之死,万物一府,死生同状,所以需要生死看淡。

  “又或者,像掌门师伯讲的,执之皆事,不执之皆道。红尘九难,浮生千劫,要抓紧一切时机除魔卫道,若执于一念,无异于作茧自缚,故而需得宽容豁达。事实上,我根本达不到他们的境界,总在懊恼救不了人,修不了法,还在计较报不了仇,解不了恨,触碰不到‘道’的法门。”

  “少阳建派千年,无人飞升成仙,可见他们所言未必正确,境界未必高深,你无需将他们的心得感悟奉为圭臬。”

  未料昊辰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狂言,方才还滔滔不绝的苏横,顿时齰舌缄唇,数语在喉,最终都付予夜色寂寥中,一段不知从何说起的怅然。

  “谢意需要表达,愤怒同样需要发泄,如果宽容让你感到不快乐,就无需宽容。不必为求所谓的豁达心境,委屈自己逆来顺受,此乃人之常情,天性使然,何错之有,何须自省?”

  隐于袖中的指尖不受控制轻轻一颤,又被他迅速收拢,借此锁紧心绪,不露半分。

  “无法领悟便是不当,便是错误。万法平等,不以力为尊,由医入道,未尝不可。如你最崇敬的炎帝神农,以凡人之身,获天道敕封五方上帝之位,不是因为他法力无边,杀妖无数,而是因为他于医药、农桑两道,功德卓著,惠泽千秋。”

  月华渐西偏,昊辰原本因逆光而看不清的容颜,逐渐清晰到摄人心魄。

  “苏世独立,横而不流,取此名,守此心,如此方对得起彼时为自己起名的——你自己。”

  苏横双眼蒙上一层极浅极淡的晕泽,眸光落在昊辰身上,仿佛隔着薄雾,迷惘且朦胧。

  “你也没成仙,我为何听你的?”

  “同样没成仙,何不试试我的?”

  她缓吸长气,清新之感充盈进五脏六腑,丝丝入扣,使得灵台空明,倦意顿消,粲然笑道:“好啊,那便试试你的。”

  泠波清涌,返照月光,暗夜中,无端飘落一抹殷红花瓣。

  昊辰瞳仁骤缩,万般猜想在脑海中纷乱如麻,倏忽间穿越无尽虚空,遽然凝结在她眉尾一点。

  暗中运起法力照亮双目,以离娄之术,视於皮肉之下,见於秋毫之末。

  曼殊沙华印记如活物,肆意盛放于她眉眼,悄无声息凋零一瓣。

  “师兄?昊辰师兄!”

  昊辰闻声回过神来,苏横正疑惑地冲他摆手,没有法力,她看不见那片飘落的血印花瓣,未觉察自身异样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

  “没事,”夜风钻入衣襟,凉意萦身,他再一次朝她伸出右手,道:“出来。”

  苏横垂眸看了他的手心一眼,忽地转身,褰裳提裙踩过池边青砖往对面走去。

  巧趋跄兮,步步溅珠。

  池水倒映幽蓝长天,澹澹水纹,柔若无物,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韧力,轻而易举穿透华表坚实的汉白玉柱体,一圈复一圈,漫流荡漾。

  昊辰不禁一怔,先前被华表柱挡住视野,未曾注意到她是赤足站在水里,此刻匆匆一眼,他竟觉内心有些异样的情绪波动,当即移开眼。

  苏横本不觉有何不妥,但看到昊辰转过视线,想到他端庄持重的性子,手上力道下意识松开,苍葭色的裙摆静静贴于水面,湿得更透,像雨后的一叶新荷盖绿水。

  她淌水过来,背靠华表,双手支撑着后仰,抬首观星。

  “我再陪你待会儿。”

  “陪我?”昊辰不解。

  “嗯,金丹回元丸是大补之物,性热而滞,食用过多则内火旺盛,气血翻涌,易心浮意躁,七情过激。简而言之,你会出事。”

  经她这一提醒,昊辰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那一刹那间的情绪起伏,应是药力已经发作。

  他故作不以为意:“我自会多运行几次《清心咒》。”

  “药物作用不同于心志不坚,《清心咒》效用不大。子时前后,你会出现口干舌燥,发热盗汗的症状,喜怒惊恐哀思乐,你觉得自己最是难摄的情志是哪一个?”

  昊辰却是不答,脸上波澜不惊,一点神情变化也无。

  “你修无情道,七情比之常人淡薄,假如七情过激,感受定会远胜旁人,且更加难以控制。我建议你今晚去明霞洞冷静一夜,以苦寒之法制火。我去找师父拿红玉令箭!”

  “不必麻烦,我不去明霞洞。”

  “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,何以师兄莫能知,莫能行?”

  “怎么,你现在要与我掌灯夜论《道德经》,以平情志?”

  苏横认真考量过后,肯定道:“可行。”

  “不可行,我要回去守境。”

  “独留病人而不顾,不是一位克尽厥职的大夫所为,我跟你回旭阳峰。”

  “你不可以进秘境。”

  “那我在外边等你。”

  “没必要。”

  “你就不能听我一次?”

  “那你呢?”

  昊辰第三次朝她伸手示意,眼中兀自有自己的坚持。

  苏横敛目看着眼前骨节如玉的手,不再犹豫,搭着他跃过华表,落地的瞬间感受到一阵暖流,净衣咒拂身而过,衣物干爽如新。

  “忘记提前跟你说,不要用法力,你待会儿最好走着回旭阳峰。”

  “我知道了,天色已晚,你早些回去,路上小心。”

  她趁机道:“天黑了山道不好走,你送我回去。”

  “不送。”

  苏横无可奈何,着重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,确定昊辰都记下来后,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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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集市上“可以不修法术”的铺垫,昊辰趁着金丹事件,彻底突破师妹的心理防线,成功把她忽悠瘸了😄认认真真,兢兢业业地拖她修炼法术的后腿😏

  女主取这个名字,就是为了这一章的内容😊她每一个名字都有特殊含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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