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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·长相忆12·隐情

世治则麟

不似白玉京云霭飘世,高拥瑶砌的清冷超尘,南天仙境山泽壮阔,湖泊景深,奇花千载不谢,瑞树万年不凋,仙兽跑跳,灵禽争鸣,是一方极为热闹的洞天福地。

  柏麟孑然独立华胥圣殿中,感受天地灵气随阵法牵引,积虚生神,气凝成形。

  “小仙毕方,见过帝君。”一缕暗香浮动如烟似雾,来人恭敬行礼,“帝君,帝姬请您移驾阆风之苑。”

  阆风之苑是灵枢在凤鸿山的居所,巨殿层楼,回轩广厦,枕湖设水阁,曲径有虚亭,沿途梧桐森疏,花木秀茂,景色雅人深致,不同于流俗。

  经历亭台轩榭数处,步入殿宇,目之所及与外间迥然不同,云烟萦回,雾气缥缈,皓壁以月照之色,梁柱以玉映之饰,悬栋结阿,天窗绮疏。

  南天仙族尚红崇火,随处可见赤红之色烈烈如焚,此间却一反常态,全无色彩,倒与中天神殿极为相似,并非按她的喜好布置。

  “帝君!”

  柏麟正欲进殿,毕方急声唤住他,又在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时连忙垂首行礼。

  “帝君恕罪!小仙只是想求帝君一件事,”她似鼓足了勇气,抬首道:“待会儿无论帝姬同您说什么,请您都莫要怪罪于她。”

  柏麟眄视毕方一眼,注意到她耳边的沉香耳坠,正是灵枢在沉香馆选中的那对。

  “小仙与帝姬从小一起长大,知她有时……喜欢口是心非。”

  柏麟一言不发走入殿中,便闻一声铿锵嘹亮的凤鸣,响彻九霄云外。

  他循声望去,一张焦尾古琴被束之高阁,案上摆放了两坛清酒,一则上书太清云红,一则名为蓬莱春晓,高阁两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之不尽的简牍典籍,卷轴帛书。

  “帝君一路行来,可觉得阆苑有何特别之处?”

  灵枢一身荼白霜色,仿若经久不化的天山霜雪,清冽透骨寒。

  “这里的一切,都与我有关。”

  “帝君果然慧眼如炬。没错,都与你有关,就连我也不例外。”灵枢莲步姗姗,走到柏麟面前,道:“帝君,喜欢我这个样子吗?”

  柏麟注视着她的眼睛,目光平静且寻常,喜欢,还是不喜欢,看不出一点端倪。

  “我父亲若是瞧见你这个反应,脸色一定很精彩。”

  柏麟听出她话中带笑的嘲意:“你跟南天圣尊关系不好。”

  “何止不好,简直势同水火。”

  “是因为我。”柏麟说得笃定,“这便是你在连山阵中,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事,你今日打算说与我知晓。”

  “是啊,我想告诉你,很久了。”

  千年的岁月,就算是神仙也会觉得漫长。

  灵枢随意抽出离自己最近的一卷竹简,上面写的是——

  黄帝长子少昊,母嫘祖,设归墟之国,居长留以临四方,利器用、正度量、测天象、定历法,立地陷以撑天塌,业峻鸿绩,勋德无量,敕封正神,神号:白帝。

  她一点一点合上竹简,透过雕花绮疏看向窗外,天光开合,明媚亮丽。

  “自我出生起,就被困于这座阆苑,父亲对我从无笑脸,只一心让我学兵法韬略,行军布阵,知礼乐教化,威仪有序,要精于琴技,要通晓酒意,要身披白衣,要记得凤栖梧桐,非竹实不食……”

  她缓缓道来往事,神情气息没有半分起伏,仿佛了无所谓。

  “他做这些不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期望,希望我能够懂兵略,明礼仪,知四书,晓六艺,而是因为你掌四方祭祀,拥天河重兵,你擅琴喜酒,尚白崇凤。”

  灵枢拿起一坛太清云红,酒入杯盏,酒香醺然欲醉。

  “多可笑,我在无数冰冷的文字中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永无止境地去揣摩一个我素昧平生之人的心思与喜好,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向往,只需要喜你之所喜,更要能投你之所好。”

  柏麟环顾这座阆苑,蓦地明白过来她在九黎那句“纸上得来终是浅”是何意。

  这里浩瀚如烟的卷犊,全都有关于他。

  一只杯盏被递到面前,他没有接过,只注意到她端杯的手边,有因被酒水溅到而起的一片红疹。

  “酒也不喝吗?这坛太清云红,仍是我用先祖留下的地突灵泉所酿,滋味可不一般。”

  “你不能碰酒。”

  灵枢瞥了眼手背上的红疹,不以为意,她主修医道,这点毛病怎会解决不了?

  之所以放任不管,不过是为了警醒自己,所有的苦难来源于何处。

  “能不能,和要不要是两回事,如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,如我父亲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,我的意愿从来不被任何人尊重!你们做的决定,却要我来承担后果,你知道在那样的日子里,我有多讨厌你的存在?有多痛恨你当初向天帝请的那道御旨吗?”

  柏麟无话可说,对他而言重要的是婚事本身,是他要履行的泰山之约,是泰山之约背后,他埋藏了万载的遗憾与未解的谜题。

  只要是神农氏之女,他不在意究竟是谁,谁都可以。

  因为不在意,故而他不必知道南天帝姬是什么样的人,当年带着天帝的赐婚御旨前来南天仙境时,他甚至看都不曾看过南天帝姬一眼。

 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不在意,才导致南天圣尊有这些所谓投他所好的离奇作为。

  “怨天尤人于事无益,我清楚自己的处境孤立无援,想要破局,能依靠的唯有我自己。幸好,我父亲不是个聪明人,一叶障目,不见泰山,他太害怕南天仙族的荣光在他手里得而复失,所以会因你的一次敲打,中天的一次施压,便方寸大乱。”

  说到这,她讽刺地笑了起来,面有神伤之色。

  “我告诉他,南天仙族与你毫无实质关联,寿宴一事随时可以重演,而我只是南天一个普普通通的仙子,婚事取决于你的瞬息一念。从你这么多年的态度来看,若有一日你反悔了,连这点虚假的联系都会彻底消失。他想要改变现状,就得把这桩婚约真正用起来。”

  “让你成为南天仙族的少神,当你有足够的影响与地位,至少在婚约一事上,我做决定会有所顾忌,无法随意斩断与南天仙族的关系。

  “两百年前的神农祭,我在南天所有金仙面前炼化了燧明之树,加之与你的婚约,成功说服他们奉我为少神。可是想要接掌南天,光有修为是不够的,我还要有功德在身。于是,我终于堂堂正正地离开了阆苑,离开了南天,离开了这个束缚我八百多年的地方。”

  那坛太清云红被她丢掷出去,稳稳当当落在焦尾琴旁。

  “为了让我尽快修满功德,有资格站到你面前,我父亲倾尽南天之力为我寻找机会,给我无限助力。可是我每得到一样,他就别想再从我手中取回,只要我不犯大错,他动摇不了我在南天的地位。”

  “你功德圆满后,没有马上去白玉京受命,是在向你父亲示威。”

  “对我来说,无非是晚几年受香火,但于我父亲而言全然不同,他必须得认清楚一个事实,我不是悬丝木偶,不是槛花笼鹤,更不是他手里一件称手的、有用的工具。该做什么,要做什么,从此以后都将取决于我自己的意愿,就算他是我父亲,也休想掌控我!

  “我曾经无比渴望知道你口中‘因缘’是什么,后来想通了,光阴无法回溯,人生不能重来,事已至此,知道又能如何,对我有何意义,有何好处?我要做的,是从中谋取那份属于我自己的利益。在归墟遇见你是个意外,但意外也能成为惊喜,你说,是不是?”

  柏麟明白她的言外之语,温声道:“以你的心性城府,无需如此亦能坐稳南天仙族少神的位置。”

  “可我不希望你这个始作俑者,继续若无其事,置身事外。”

  “那你希望我怎么做?”

  “我要你——”

  她唇角微扬,笑得不怀好意,眼波流转似藏金钩细,勾得柔光意韵,漫溢而出。

  “娶我!”

  “好。”

  柏麟会同意,灵枢早有预料,否则她绝不会开口。

  阆风之苑的千载“功课”,她自问足够了解柏麟,知他自信于洞悉所有,无惧她光明正大的算计,诱他步步走入圈套,待时机成熟时,再有恃无恐揭露自己内心真实想法,要求他履行婚约,明火执仗地要他成为她最有力、最可靠的倚仗。

  相识以来,没有真心实意,只有利用算计。

  目的已经达到,她本该心满意足,却偏偏为他的毫不犹豫,感到一阵细弱心悸,若流星坠落,极速划过胸腔,引得心力下沉,吐息凝滞,微妙的酸涩悄无声息蔓延开,摄住全身,带来一丝不想承认的惘然惆怅。

  “你在想什么?”一抹似有若无,晦明难辩的笑意浮现在柏麟唇边,“觉得没有想象中开心?”

  她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,所有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。

  “我很欣赏你身处逆境,没有轻言放弃的勇气,能排除万难,主动去争取你想要的,无论是权,还是利……”

  柏麟抬袖覆于她发顶莲冠,广袖垂落,拂过她脸颊,她没有闪避,对于他的靠近,不似在中天神殿里那般紧张。

  如此讨厌白色,为何莲冠正中是一颗纯白无暇的砗磲宝珠?

  砗磲之白,世间之最。

  他不曾见过时,可以不计较真伪,但见过之后,仍是不能免俗地想要得到确认。

  “……亦或是,情。”

  灵枢怫然变色,像是被戳穿心底最不为人所知的阴暗,浑身充斥着抗拒与不适,近乎凶狠地瞵视他。

  “金以刚强,火以炎上,不管是什么,也不管是谁,哪怕是你自己,算计、利用,都只是一种方法,一种手段罢了。当时做了决定,只要能够成事,又何必事后羞愧介怀?”

  柏麟不着痕迹与她拉近距离,咫尺相对,眼底有着山雨欲来的风暴肆意横行。

  “甑已破矣,视之何益?强者之心,当如川泽纳污,以成其深,山岳藏疾,以就其大。灵枢,你若连这都接受不了,将来如何执掌一方洞天!”

  灵枢凝望着他,心难自制,犹如风中竖幡,震荡不止。

  “我在中天神殿等你。”

  屋外庭院凤凰资长风以举翰,戾天衢而远翔,柏麟驻足远观,日晖落在凤尾上,五色流光溢彩。

  恍惚间,想起千年前,一个本来对他毫无特殊意义的寻常日子。

  凌霄宝殿内,忽闻钧天广乐奏响古曲《箫韶》,霎时百兽率舞,凤飞九天,纵使在天界,亦是难得一见的胜景。

  南天仙族遣仙鹤使来天庭报喜,南天圣尊喜得一女。

  天族繁衍子嗣困难,又是炎帝后裔,天帝大喜,当即下旨册封南天圣尊之女为“南天帝姬”。

  他与炎帝素来交好,听闻此讯自然也是高兴的。

  但尚不及道喜,便听仙鹤使恭声道:“帝君,圣尊说天女名为‘灵枢’。”

  灵枢,取自《黄帝内经·灵枢篇》。

  炎帝后裔缘何要取一个与黄帝相关的名字,还特意遣人告知于他。

  柏麟心知肚明,南天圣尊这是在提醒他遵守承诺。

  泰山之下,炎黄有约,黄帝长子当娶神农氏之女为妻。

  神仙没有传宗接代的责任,亦无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的礼教。

  彼时,他心高气傲,寡言少语,脾性还未被岁月磨砺得收放自如,父神召他回天,强行中断他的历劫,只为与他说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,当下便心生恼怒,拂袖离去。

  在那之后,便是上古之时最大的劫难——鸿蒙天劫。

  黄帝倾尽神力捕获鸿蒙之力,炎帝燃尽本源引下焚天烈焰,无数神族为锻造能重塑天地,消弭灾劫的鸿蒙熔炉,身死道消,魂归天地。

  他本该同样应劫而陨,最后关头炎帝以神农百草鞭将他送离,而父神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“待箫韶九成,凤凰来仪,即为践诺之时”。

  他不明白。

  可他们离开得彻底,连一缕神息都没有留下,他再无机会询问这到底是因为什么,他们究竟知道什么。

  时移世易,沧海桑田,三界之中与他们相关的事越来越少,他们留存于世的痕迹越来越淡,履行承诺,成了他而今唯一能为父神和故友可做之事。

  柏麟召唤出一根灵气四溢,威风赫赫的长鞭,此乃炎帝法器——神农百草鞭,炎帝陨落后,南天仙族无人可执此神器,故一直收在他手中。

  “仙使先行启程回凤鸿山,告知圣尊,本君会带上神农百草鞭,亲往南天仙境,贺他掌珠之喜。”

  他向天帝请旨赐婚,天帝虽然无比错愕,但见他不愿多说,便没有执意追问原因。

  天帝御旨,神鞭为凭,刻以玉简,书以金字,金玉良缘,载入天书,布告三界,咸使闻之。

  “柏麟。”

  柏麟从回忆中抽离神思,回首看去,触目如见琳琅珠玉。

  “我要住凤凰台。”

  她喜欢热闹,长住白玉京,当然要选最热闹的殿宇。

  柏麟报之无声浅笑,任他两轮日月,来往如梭,百年岁月,莫不静好。

  直到神魔大战,将一切太平安宁碾作尘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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