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时,也嗅到了昊辰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异香。
苏横神情有变,抓起他半幅衣袖细闻,不由眉棱拧起。
“你刚见过谁?”
“东方岛主的夫人。”
苏横攥紧他衣角,仰起头道:“靠很近啊?”她说着欺身上前,似笑非笑,“也拉你袖子了?衣物上,染这么重的……”
昊辰张口欲言,却听她说:“……迷香。”
“迷香?”
“嗯,䔄草,一种闻之能让人心志不坚的香,你没觉察到自己心神动摇,意志不定吗?”
“没有,我很清醒。”昊辰十分肯定,又道:“她说是来找你的。”
“找我?这香虽是胭脂味,女子衣物熏染不稀奇,但未免太过出挑,很难不引起我的注意,倒是在你身上,我多闻了两下。”
昊辰轻微皱眉,他本就不信清榕的说辞,眼下更觉其言行可疑。
“既是找我,那我找个机会会一会她。”
“你来浮玉岛养伤,先照顾好自己。”
听出昊辰的言外之意,是不希望自己涉险,她笑道:“我不懂怎么照顾好自己,不如交给你来照顾。”
“交给我,”昊辰目光深深,“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。”
“你也没有。”
苏横伸指勾住昊辰小指,指尖用力时,偷偷观察他的神色,见他只是瞥了一眼,似不太明白,但并无拒绝之意,便捉住他的手盖了个指章。
“至信辟金!”
昊辰不能理解她这种看起来非常幼稚的行为,但能感受到她此刻心情大好。
“走吧。”
“去哪儿?”
“苏幕遮,正好,我也没用早膳。”
“昊辰!”
昊辰话音未落,不远处便传来褚磊的呼喊。
褚磊行色匆匆走近,才发现站在昊辰身前的苏横,见她身披昊辰的外裳,目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“阿横,你有伤在身怎么不在房中休息,浮玉岛的晨间太凉,小心受寒。”
“多谢师伯关心,但有伤也不能一直躺着,不利于养伤。”
“你自己是大夫,知道怎样才对自己有益,心里有数就好。”褚磊转而对昊辰道:“有轩辕派的消息,东方岛主和副宫主都到了,昊辰,你一起来吧。”
昊辰看向苏横,她撅了噘嘴,作无奈状。
“是。”
浮玉岛议事厅内,东方岛主手持一封书信,对众人道:“诸位,浮玉岛离轩辕派最近,听闻噩耗,我当即派人前往查探,而今这消息传来,所幸轩辕派的诸位长老都还未遭妖族毒手。”
褚磊仔细看过书信,本想转交元朗,但见其摇着扇子,懒洋洋靠在座椅上,一副懒得管的模样,便跳过他直接把信件给了昊辰。
“难怪天墟堂一直逗留在轩辕派地界,想必是为拷问柱石掌门他们,好寻找天玑珠的下落。”
东方岛主道:“虽说天玑珠已不在轩辕派,但身为仙门同道,既知他们还活着,我等就不能坐视不理。”
褚磊道:“依照信上传回的消息,天墟堂留了不少妖众在轩辕派,天墟堂能挫败轩辕派,想必实力不俗。”
“两位掌门所言甚是。”元朗收拢折扇,“妖族猖獗,我等前往救人,必要召齐各派高手,轩辕派遭逢大难,长老们落入妖族手中多日,定然受尽折磨,褚掌门,依我之见,还需带上贵派医术精湛的楚长老师徒,才能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“掌门,”昊辰合上书信,“东方岛主、副宫主,弟子有不同看法。”
褚磊问:“你有何想法?”
“连日的逼问与搜寻无果,天墟堂必定猜到当日柱石掌门已借为岛主夫人送寿礼为由,将天玑珠送至浮玉岛。故而弟子以为,天墟堂未必还留有轩辕派活口。”
褚磊紧皱眉头,适才还在为轩辕派有人幸存而欣喜,此刻听了昊辰的推测,觉其言之有理,心头顿时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。
东方岛主微忖:“你是说,这信上的消息是假?”
“消息未必是假,但声东击西,调虎离山却一定是真。既知天玑珠在浮玉岛,天墟堂的目标自会应势而变,此时放出轩辕派掌门、长老尚存的消息,正是为了引各大派前往营救。如此一来,浮玉岛守备空虚,他们就可趁机而入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人不救了!”元朗倏地直起身,折扇重重扣在扶手上,发出啪嗒一声脆响,道:“消息未必是假,便也有可能是真。”
“若真有人幸存,自然是要救的,却不必将各派高手齐集,知道天玑珠秘密的轩辕派弟子少之又少,天墟堂纵留活口,也不会太多。”
元朗冷笑着靠了回去,重新慢摇折扇:“到底人命关天,岂能因你这没凭没据的推测,就随便置之。”
“仔细一想,消息传来得确实过于及时,褚某赞同昊辰的看法,天墟堂不会留太多活口。依我看,不如我们三人带上几个得力弟子前往轩辕派,若消息属实,能救人自是最好,若消息是假的,也不至于令浮玉岛守备不足,给了妖族可乘之机。”
“听闻浮玉岛有一护岛法阵,诸位掌门若是离开浮玉岛,当立刻启动剑网阵护岛。”
东方岛主深以为然:“内岛,毕竟是我浮玉岛根基所在,又有天玑珠和蛟月刃在此,确实应该启动阵法,以策万全。收到轩辕派噩耗时,我便有此打算,只因夫人寿辰将至,宾客盈门,给耽搁了。”
昊辰拱手自荐:“弟子擅阵法结界,愿为护剑网阵尽一份力。”
“四年前就曾在鹿台山见识过昊辰少侠的修为,你能助力护阵,当然是最好的。”
“如何营救轩辕派的人,你们商量吧,商量好把结果通知我就行。”
元朗几不可闻哼了一声,便起身朝大门走去,行至门边,忽又停下脚步,斜目扫过昊辰。
“大丈夫未可轻年少,”说话间他转向褚磊,嘴角是一个似赞似讽的弧度,“褚掌门,你们少阳派这个大弟子,还真是不错啊。”
昊辰持礼道:“副宫主谬赞。”
待元朗彻底走远,褚磊淡淡摇首,弄不清楚离泽宫为何对待同道的态度总是莫名其妙,令人不适。
东方岛主取出一张舆图摊开,视线流连片刻后,凝重道:“轩辕派地势险峻,易守难攻,又有天墟堂暗中埋伏,我等行事需得谨慎。”
“各处关隘险要,定有妖众把守,如若强行突破,不仅打草惊蛇,还会折损自身实力。”昊辰轻轻敲打舆图上的一处标记,“弟子以为,当由此取道山路,方能避人耳目,悄无声息潜进轩辕派,伺机救人。”
褚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补充道:“山路崎岖,非身手灵活,熟悉地形的弟子不可胜任。我少阳,建派深山,弟子常年在山间修行,熟悉山路行动,此次潜入轩辕派,可以由我率众前往。”
“至于撤退时的断后重任,就交给东方岛主和副宫主负责。”昊辰目光划过舆图,指挥若定,“东方岛主埋伏在山路两侧,利用地形拖延追兵,副宫主则守住山口,封锁要道,确保所有人能够全身而退。此外,还需安排几名擅长隐匿行踪的弟子,沿途清除痕迹,迷惑敌方的追踪,谨防它们半路拦截。”
待他说完,房中一片寂静,褚磊二人皆未应声,只眼神复杂地看他。
昊辰这才惊觉自己一时忘形,竟习惯性地发号施令,仿佛此刻他仍是那位执掌天界,号令众仙的柏麟帝君。
思及此,他从容收敛神色,垂下眼眸,语气谦逊:“弟子救人心切,一时情急,多有僭越,还望掌门和东方岛主见谅。此去轩辕派救人关乎重大,具体如何安排请两位前辈决断示下。”
褚磊呵呵一笑:“无妨,定计救人本就要群策群力,无需拘泥于这些礼节,你的提议很好。东方岛主,就按昊辰说的去办,你意下如何?”
东方岛主的视线在昊辰和舆图两者之间来回逡巡斟酌,最终还是点头应允。
询谋佥同,意见一致,三人反复推敲了此次行动的详细路线、动手时机,以及撤退后路等诸多细节,确保整个营救计划周密无虞。
临了,昊辰道:“浮玉岛启动剑网阵,那么天玑珠和蛟月刃,不妨就由东方岛主带走。”
东方岛主微愣,旋即反应过来:“天墟堂诱我仙门主力前往轩辕派,是为登岛夺灵匙,料想我等离岛的事无法瞒住。剑网阵一旦启动,它们就会知晓启阵是为护住灵匙,按理来说灵匙就该留在岛上,可我们偏偏要将灵匙一并带离。”
“天墟堂认为天玑珠还在浮玉岛,也可保诸位长辈此行少些阻碍,而岛上有剑网阵,终归比诸位长辈深入虎穴安全。”
褚磊道:“昊辰想得周到。”
昊辰提醒:“此事不在救人计划内,无需再知会其他人。”
东方岛主点头:“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
议事结束,昊辰回到少阳驻地,路过璇玑房外,有感阵阵灵力波动。
透过半掩的门窗看去,璇玑正一遍又一遍,将灵力注入一只木盆,因灵力消耗巨大,额间已是冷汗直流,可即便如此,她仍是不肯停下。
端清告诉他,从昨夜起璇玑便房门不出,水米未进。
他本不想管,等她屡试屡败,自会消停,怎料下一瞬便见她身形一晃,直接倒了下去,无奈之下只得进入她卧房。
昆仑木吸收了璇玑的灵力,却纹丝未动,对她的努力没有丝毫回应。
“你本无心,又如何种得出心灯?那禹司凤蛊惑你寻找六识,诱导你涉足险地,明显来者不善,居心不良,活该他自食恶果。”
昊辰施法检查过璇玑,是因一宿不吃不喝,才力竭趴在桌边昏睡过去,并无大碍,他正欲离开,盆中的昆仑木忽然有了动静,灵光一闪,一只晶莹剔透的莲花状心灯缓缓从土中浮出。
“她竟然种出了心灯?我不过短短数月未能看顾她,竟让她产生了情爱之念!”
牵一发而动全身,无论何种情感,一旦打开缺口,便会影响整体。
千年前,她正是因为恢复六识,被仇恨掌控心神,才会反上天界,酿成南天仙族那场滔天大祸。
禹司凤、元朗心怀鬼胎,天墟堂、孽镜虎视眈眈,这种时候绝不能在战神身上出现意外。
心灯光芒大盛,照亮昊辰目中隐忧,他手一挥,直接将其攥灭,而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片昆仑木投入盆中。
用昆仑木种心灯对神仙无效,只要心灯不生,这场闹剧自会就此停止。
正午日光晴朗,映着寂寂空庭,照无遗,唯有回廊拐角处,廊柱遮挡一片暗沉阴影,昊辰穿过阴影,一路行去,扣响苏横的房门,却无人回应。
问过方知昨夜海里风浪骤起,外岛多艘渔船倾覆,伤了不少渔民,浮玉岛遣人请她去帮忙,此刻已不在内岛。
他回房打坐,使心境虚静纯一,神息相依,世事俱无染,一身清净,万念俱寂。
窗外风过树梢,自然韵律与天地融为一体。
未觉天色大亮,一阵熙熙攘攘的哄闹声钻入耳中,昊辰推门而出,看到璇玑捧着一盏心灯,兴奋地穿廊过庭跑去离泽宫驻地。
他心生疑窦,正要上前一探究竟,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。
“帝君!”
昊辰蹙眉回首,意识到自己直接在凡间出声,而非传音入密的司命捂住嘴靠过来。
“帝君,”司命施法隔绝外界,“昆仑木不是对神仙无用吗,怎么可能种出心灯呢?”
“你自己弄出来的东西,还要来问我?”
“这……难不成是因为您如今是个凡人?可您天上人间修的都是无情道,”司命无比夸张地比划着,“心灯却这么大,这么亮,还在战神手中明亮如初!”
昊辰唇边凝着冷色:“本君修无情道,非无心道,种出心灯何足为奇?心灯在战神手中不灭,不过是战神之力作祟,致使昆仑木灵性紊乱。她无心,却能轻易揭下昆仑木面具,又解不开情人咒,就能让心灯一反常态,你以为这当中有多玄奥?”
司命闻言先是一怔,随即恍然大悟:“细细想来,好像是这么个理,可先前,战神唯有遇险才会激发战神之力,如今这情况,莫非是因为拿到了定坤?”
“不止定坤,她下山这段时日,又碰上了一块万劫八荒镜的碎片。”
“这么凑巧!”司命嘶了声,“小仙总觉得不对劲,哪里不对劲又说不清,您还要放任她继续在外历练吗?”
将战神留在少阳,自是能无后顾之忧,可引蛇出洞的计划便会搁浅。
昊辰眉峰压低,谨慎道:“此事我再会作考虑。司命,战神的命柱,护好了吗?”
“自然,小仙办事,帝君放心。”
“命柱无恙,眼下就不会出大事。”昊辰又道:“那些关于神农的流言蜚语,渊薮在何处,弄清楚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归墟的祭坛呢?找到没?”
“没有。”
昊辰语调一沉:“逍遥总抓到了吧?”
“呃……”司命背后冷汗涔涔,视死如归,“没有!”
“那你三天两头下凡来做什么?”连听三个“没有”,昊辰动了真怒,指着司命道:“司命,你再敢不务正业,耽误本君的要事,本君不介意把你扔进忘川,然后在渡厄桥上走一遭!”
“帝君,您看战神那边,要出事了!”
离泽宫驻地已经围了许多人,昊辰心知司命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,也懒得同他计较,拂袖而去。
禹司凤两眼通红地接过璇玑手中心灯,可没了战神之力的干扰,心灯瞬间熄灭,经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。
“你想救禹司凤于危难的这份心意,自然不假。”昊辰走入人群,道:“璇玑,我问你,你想帮禹司凤解围,不想他被离泽宫惩罚,才答应与他成亲,是吗?”
璇玑不解:“是啊,我想帮司凤难道这不是真心吗?”
“对,我少阳派向来仁义当先。”昊辰看向面无人色的禹司凤,朗声对众人道:“我师妹璇玑,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,做善事罢了,并无他意。今日在此,误会解开,还请诸位将我师妹之事就此揭过,莫做谈资,昊辰在这里谢过诸位了!璇玑,走吧!”
璇玑懵懵懂懂,看着禹司凤伤心欲绝的神情,心里生出了些依依不舍,但犹疑过后,还是跟上昊辰的脚步离开。
昊辰送璇玑回房,以她《大道无情诀》根基不稳,难免因旁人靠近,而生出异样感觉来劝诫她,命她往后摒除杂念,辅以静心咒,好好修炼,切勿再想些有的没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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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朗有plan A和plan B,被昊辰识破了A,就怪声怪气地夸了句昊辰,其实内心想刀昊辰。
😎A计划中,他特意点了楚影红师徒的名一起去,真正的目标是苏横。
由于A计划泡汤了,元朗只能精神把行动计划改为B,也就是原剧让地狼变成柱石掌门的情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