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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·不周山

世治则麟

浮玉岛之事告一段落,恒阳长老便决意回少阳,开启旭阳峰守境大阵。

  昊辰不忍师父孤身支撑阵法、耗损修为乃至累及性命,遂辞别众人,随师父先行返程。

  未过两日,首阳峰传来消息——褚璇玑与钟敏言,竟在浮玉岛上双双离家出走。

  褚磊气愤不已,直言都怪禹司凤从中作梗,身负打妖鞭之伤,安生未久便又开始兴风作浪,引得璇玑有样学样,胆子越来越大,就连敏言也越来越不听话。

  昊辰心中了然,褚璇玑一心记挂着营救玲珑,他们此行定是要前往不周山,寻觅天墟堂巢穴。

  不周山隐于人间,藏于异界,非人族之地,人族难在其中生存,但好在与人界尚存有一丝连接。

  身为天界帝君,昊辰对不周山的入口所在了如指掌,当即提议沿入口方向沿途追寻,设法寻回几人。

  不周山方圆千里尽是荒岩戈壁,地势复杂,御剑飞行多有阻碍,且每到夜里狂风肆虐,根本无法前行。

  一行人抵达附近村镇时,恰逢入夜,只得就近寻了家客栈暂且歇脚。

  屋内灯火摇曳,昊辰背灯而立,神色晦暗。

  身后忽有流光破空而至,司命急匆匆现身,兀自晕头转向分不清方位,对着虚空便躬身行礼。

  “帝君,不得了了!”

  瑶池宴开席在即,司命本该在天界为他周全遮掩,此刻贸然下凡,定是事关重大。

  昊辰长眉深蹙,沉声问:“战神又出了何事?”

  司命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,连忙循声回过身来。

  “帝君,了不得了呀,战神的命柱闪动,那褚璇玑恐怕是进入万劫八荒镜里了。”

  “不过离开几日,又遇上了万劫八荒镜,此事没那么简单。”

  昊辰冷清的视线里,翻涌起令人胆寒的杀意。

  一直有人在暗中牵引褚璇玑寻找万劫八荒镜,而她每一次寻到碎片,无一例外都与禹司凤在一起。

  更蹊跷的是,二人竟是同日生辰。

  这意味着,他们当年是在同一时刻,由焚如城踏入轮回。

  难道……禹司凤自始至终,都在追着战神上天入地?

  “每每如此巧合,何来如此之多的巧合!褚璇玑现在何处?”

  司命被昊辰身上那股凛冽浓烈的杀气,浸得心头发紧,背脊生寒,他不敢妄测帝君欲除之人是谁,却知绝不可能是战神。

  他捋着颊边垂落的发束,试图直言极谏:“帝君,神仙是不可以杀凡人的。”

  “本君要你来提醒?”

  “呃……这还有啊,褚璇玑也好,万劫八荒镜也罢,都是人间事,天界不能干预人间事。”

  话音未落,昊辰霍然转身,面上瞧着波澜不惊,眼底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冷厉。

  帝君如此明显的怫然之色,正是动怒前兆。

  司命明了进谏无效,立即盘算着脚底抹油:“小仙查不了,瑶池宴开席了,小仙不便久待!”

  说着,他一面拱手行礼,一面暗自捻诀。

  昊辰早已洞悉司命的这点心思,未等他挪步,抬手便凝出一道金光捆仙咒,将他紧紧绑缚在原处。

  “帝君!”

  “我用元神念力设下此咒,你若敢强行突破,必会让我元神俱散。”昊辰背负双手,缓步行来,目中精光灼灼,口吻却是轻描淡写,“司命,那你的罪可就大了!”

  司命被捆仙咒缠得动弹不得,有苦难言,恨不能仰天长啸。

  “帝君,您这是何必呢?战神的关键记忆,已经被您从她命柱中抹去,就算她进入万劫八荒镜,能看到的也只是零星片段,哪怕她最后觉醒也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。”

  “褚璇玑在众目睽睽下暴露了战神之力,消息定已走漏,才会有人引她入万劫八荒镜,想要证实她的身份,此事本君绝不能坐视不理。事急从权,仅此一次,告诉我褚璇玑的下落!”

  “帝君怀疑是天界那股暗流所为?”

  若是为此,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,司命行动不便,只得借着些许蛮力,一蹦一蹦跳到昊辰面前。

  “帝君,小仙在人间掐算凡人事,有违天规,会受天道制约,确实不知褚璇玑究竟身在何处。但凡人要是进入万劫八荒镜,就是窥探天机,必定引来天雷,您可以顺这个方向寻找。”

  昊辰负于身后的掌心悄然收紧,眸光深深,思索着司命此法的可行性。

  “你即刻回司命殿,若战神的命柱有异动,就算用尽仙力,你也要将她的命柱封印,决不可叫她在这时苏醒!”他指尖一动,收回捆仙咒,语气陡然沉厉,“快去,若办不好,决不饶你!”

  “是!”

  昊辰提笔留书,让褚磊等人在青木镇静候,自己则寻着天雷劫的轨迹寻去。

  奈何雷电所指仅为大致方位,待他循迹赶至,雷劫已然消散,终究未能找到褚璇玑。

  只在一处残留着少阳术法气息的山洞内,拾到一块万劫八荒镜的碎片。

  他沉眉有思,西王母宫内法宝不计其数,偏就是这块能看透万事万物来源的镜子碎裂散佚,落入人间,一块藏于少阳秘境,而战神历经九世历劫,最后一世恰好投胎于少阳褚家,成长于秘境之侧。

  一个无端的猜测,在他心头蔓延——

  战神前九世的轮回,或许从来都不是顺其自然的历劫,而是一场漫长的铺垫,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着什么……

  不周山只在望月日开启,时辰将至,眼下想要寻人,最好的方法便是守株待兔。

  昊辰传了传音符回青木镇,让少阳诸人前来汇合。

  今夜子时一到,不周山将在月色所照之处,开启祭神坛,打开山门迎天光入焚如城。

  昊辰刚到山脚,便觉察到周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妖气,他心头一凛,当机立决祭出命剑,剑身寒光直逼暗夜妖氛。

  刹那间,群妖自四面八方突进,招式齐发,呈天罗地网之势,朝他合围而来。

  昊辰旋身格挡,剑光如练扫开周遭攻势,但觉妖众虽多,杀意却不强,反倒刻意以车轮战消耗他的法力,拖延他进山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。

  他如今托身凡人躯壳,本就无法凭自身之力进入不周山,更遑论威胁到藏身其中的天墟堂,妖族现在阻他上山,唯一的解释,是怕他赶在前面拦住褚璇玑。

  褚璇玑此行为取回玲珑元神,亦是与天墟堂为敌,妖族放任她进入不周山,只能是已经通过万劫八荒镜确定了她战神转世的身份,想借不周山内残存的魔气,如法炮制当年魔族左使无支祁,引战神前往魔域,使其背叛天界,血洗南天仙族一事。

  而玲珑的元神,是诱她进不周山的饵。

  如此一来,凡人进不周山的方法,定也已通过某种渠道,引导褚璇玑几人知晓。

  想通此节,昊辰眼底布满寒霜,他不再寻求突围,命剑仰握侧翻,后划立圆,振袖掐诀,踏罡步斗,命剑游走间,灵光灿然若符笔凌空篆刻。

  法阵中央罡气肃杀,玄天剑指,承灵威兮镇万里。

  易乱除邪,荡靖四方!

  少阳派诸位长老抵达山脚,只见昊辰满身维尘冥冥,一动不动地持剑背对月光站立,阵中凛冽的杀机,还未完全褪却。

  褚磊看着伏尸一地的妖物,骇然高喊:“昊辰!”

  “掌门,”昊辰闻声收剑,“我没事。”

  “气息都乱成这样了,还说没事。”楚影红施法探向昊辰经络,替他稳住体内凌乱奔走的血脉。

  “诸位师叔此时方到,是否上山时,同样遭遇妖族伏击?”

  和阳长老道:“伏击倒没有,不过确实有意外,像是鬼打墙,差点走不出来。”

  昊辰沉声道:“子时将近,天墟堂阻拦我们上山,想必是璇玑他们已经到了,我们不能再耽搁。”

  满月清辉,于子夜时分照亮山顶祭神台。

  以鲛人泪所制的五根生辰蜡被点燃,幽幽光晕织就的结界笼罩整座祭台,硬生生将众人隔绝两端。

  昊辰无法言明天墟堂引战神堕魔的险恶图谋,更知战神性子执拗,即便说清前因后果,也阻不了她的救人之心。

  几番苦劝无果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入不周山,而自己则因凡身遭山脉灵气斥拒,被弹回山脚。

  以生辰蜡开启山门之法,实乃铤而走险,一旦生辰蜡被灭,他们会陷在山中,永无出期。

  魔域化为混沌之气悬于不周山中,若褚璇玑接触过多魔气,体内沉寂的戾气必被引动,后果难以估量,无论如何他都要确保她从不周山安全离开。

  再次折返祭台,已是一个时辰之后。

  祭坛上的生辰蜡,赫然少了一只,昊辰正困惑,忽闻一声异响,玄嚣剑瞬间疾驰而过,逼出藏匿于暗处的一道鬼祟身影。

  紧接着,远比妖气更加污浊阴毒的地煞之气从天而降,在祭坛上肆意横行。

  昊辰提剑抵御,反遭煞气狠狠震开,胸口骤然一紧,气血翻涌着摔倒在地。

  地煞之气趁虚而入,如附骨之疽般透肌肤,顺着经脉侵遍他四肢百骸,奇经八脉。

  而那妖物似感知到什么,如此难得的机会竟没有乘胜追击,直接隐身遁去。

  昊辰强忍气血逆行带来的剧痛,喉间涌上腥甜又勉力咽下,起身时,收走一块妖物遗留之物。

  祭神台上,生辰蜡燃烧得比预计要快。

  生辰蜡将灭,情况危急万分,昊辰顾不得自己伤势强行运气,在不周山入口撕开一条裂缝,沿着灵力痕迹搜寻广袤的不周山地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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