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,江卓硬是拉着张若闻出门逛街。
按理说,两个男生没什么可逛的——但江卓从来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。
江卓有两个极其热衷的爱好:一是打扮自己,二是打扮张若闻。
张若闻平时的保养自然不如江卓细致,但他天生肤色白、五官清秀,大多风格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不违和。
小时候,江卓甚至异想天开地为他开辟“新赛道”,买了一个月的女装让他试,效果出乎意料地好。
直到现在,江卓手机里还存着几张当时偷偷拍下的照片。
按他们的年纪,Club Monaco这类偏成熟的品牌并不合适;几家店都是沉闷的成人男装,逛得让人有些乏味。
倒是优衣库、特步里还有些活泼年轻的款式。两人挑挑选选,买了四五身衣服,直到张若闻实在走不动了,扯着江卓的袖子说“真的够了”,江卓才意犹未尽地提议找家店吃饭。
江卓倒不是非大牌不穿。在他看来,只要风格合适、面料舒服,穿什么牌子都无所谓。
他看着张若闻试衣服时亮起来的眼睛,就觉得什么都值了。
要不是张若闻喊累,他还想再逛几家小众品牌店,说不定能挖到宝。
“陪我逛了一上午,下午我陪你。”江卓一边说,一边将新鲜的肉片铺上烤炉,肉香瞬间蒸腾而上。
肉片在烤盘上滋滋作响,油花轻溅,香气一阵阵勾得张若闻胃里直叫——他是真的饿了。
张若闻不爱出门。在他看来,能少走一步就绝不多走。
他可以忍受任何无理要求,只要你能让他多歇一会儿、少出点门。所以每当江卓提出外出,他总要先挣扎一番,但最后又总会妥协。
“下午我得去图书馆,预习新课,再补点资料。”张若闻眼睛死盯着烤盘上的肉,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消失。
“没别的计划?”
“没。”
“……行,我陪你去。”
“干嘛非要跟我去?你都学完了,在家吹空调不舒服吗?”张若闻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烤肉上移开,看了江卓一眼。
“不放心。”
“不放心什么?”张若闻夹起一片烤得正好的肉,仔细包进生菜里,动作不紧不慢。
江卓又往张若闻的生菜里多加了几块肉,声音低了下去:“怕你被人拐跑了。”
“谁拐我啊,你这笑话真冷。”张若闻忍不住笑了,嘴角沾了点酱汁。
“要是我的话,我就把你拐走。”江卓一只手托着腮,小声嘟囔,目光飘向窗外熙攘的人群。
“你嗦(说)什莫(么)?”张若闻嚼着生菜包肉,口齿不清地问。
“我说——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。”江卓忽然没了兴致,低头默默翻动着烤盘上的肉,不再说话。
烤炉的热气烘得江卓脸颊发烫,或许不只是因为烤炉。
张若闻就是个呆子,根本看不出江卓那点心思。他只觉得今天的江卓似乎比平时更固执了些。
江卓常私下叹气,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,这辈子喜欢上一个敲不响的木鱼。可偏偏这块木鱼笑起来的时候,他又觉得什么都值了。
下午睡过午觉,张若闻动身去图书馆。
夏日的阳光白花花地洒了一地,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。
天气炎热,馆里人不多。
张若闻在角落找了个两人桌,一学就是整个下午。
他做题时喜欢微微蹙眉,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,偶尔咬一下笔头。
江卓无聊得要命,一会儿起身找本书翻翻,一会儿又凑过来问张若闻渴不渴、饿不饿,却怎么也不肯先回去。
他最喜欢看张若闻认真学习时那种沉浸的神情,睫毛垂下来,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
张若闻知道怎么对付江卓——就是一个“磨”字。
不过这招至今没真逼退过他,最多只换来些短暂的让步。有时他会无奈地看江卓一眼,递过一瓶水:“你就不能安静会儿?”
夕阳西下,热气渐退,金色的余晖洒满图书馆,张若闻的资料也被染成一片暖色。他抬头看时间,已经六点多了。
江卓竟就这么无所事事地陪了他五个小时。
他抬眼望向对面,不知什么时候江卓已经睡着了。光落在他脸上,描出清晰的轮廓,睫毛在眼下投出长长的影子。
张若闻看着他滑落至眼角的发丝,觉得一定会痒,刚想伸手拨开,却被江卓一把抓住手腕。
“学完了?”江卓迷迷糊糊地问,眼睛还没完全睁开,手却握得挺紧。
张若闻迅速抽回手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感觉被握过的手腕隐隐发烫。
——
原本江卓打了电话叫司机来接,但张若闻提出想坐公交,江卓就又取消了。
两人并肩走向公交站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偶尔交叠在一起。
这是江卓第一次坐公交。他最不耐烦看路线图,干脆直接坐在长椅上问:“几路车?”
“9路,很快的,十分钟就到。”张若闻在他旁边坐下,从包里掏出耳机戴上。
江卓顺手拿过一只耳机塞到自己耳边,是英语听力的声音。他笑了笑问:“你常坐公交?”
“不多,去你家的就坐过两次。不过13路倒是经常坐。”张若闻调整了一下耳机线,指尖不经意擦过江卓的手背。
江卓抬头看了一眼站牌——好巧不巧,这一站就叫“13号”。站牌已经很旧了,漆有些剥落。
谁起的站名,真怪。他心里想。
“是小学时候的事?”江卓轻声问,目光还停留在站牌上。
“嗯。”张若闻的声音轻了下来,显然不想多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