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多,东北的天光已经透亮,宋梅和张若闻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,生怕惊动了屋里还在休息的家人。
张若闻的外祖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来,手里捧着一个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。她拉起外孙的手,将布包塞进他手里。
“孙儿,拿着。这是姥姥答应你的,考上大学就给的一万块钱。”老人慈爱地端详着外孙,这是她唯一的孙子,所有的疼爱自然都要给他。
张若闻刚要推辞,母亲宋梅便示意他收下。他上前紧紧拥抱姥姥,眼眶不禁湿润。高中三年太过忙碌,总是忽略了家人对他的关爱,只觉得孤独。如今高考结束,那份孤独渐渐消散,才发觉每一份爱都如此珍贵。
上车后,张若闻倚窗而坐,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。一切都在快速后退,快得让人心生不安。宋梅坐在一旁细心地剥着橘子,一瓣一瓣地递给儿子。张若闻让她自己也吃,她却摇摇头:“不知怎么的,总觉得心慌,我睡会儿。”
下车后,他们四处寻找张铸的身影,却始终不见其人,电话也无人接听。
不久,宋梅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,告知张铸突发心脏病,正在抢救中。
两人匆忙赶往医院。
急救室外的长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,灯光苍白得刺眼。
张若闻的手心不断冒汗,心跳快得发慌。当他看到母亲颤抖着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,才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病情的严重。
“妈,爸他……”张若闻的声音哽咽,却问不出口。
宋梅抹了把眼泪,强作镇定:“你爸爸一直有心脏病,怕你担心,没让告诉你。”
张若闻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突然想起父亲总说“累了,去歇会儿”,想起他偶尔下意识按住胸口的动作。
想起那些曾被自己忽略的细微征兆——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,医生走出来说道:“抢救及时,暂时脱离危险,但需要尽快做心脏搭桥手术。”
宋梅连声道谢,声音微微发颤,又怯怯地问:“大夫,这手术……得多少钱?”
“先准备十二万吧,后续还要观察和用药。”
张若闻看见母亲的身子晃了一下,赶忙伸手扶住她。
十二万。还只是搭桥。
张铸很早之前就给全家买了保险,能报销一部分,但剩下的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,后续还有药费、复查费……家里那点存款,本是攒给他上大学的学费。
母子俩静静坐在病床前,望着沉睡的张铸。
宋梅注视丈夫良久,轻轻说:“我很久没见他不皱眉头睡觉了。”
此时的张铸面容平静,仿佛终于从日常的紧绷中暂时解脱。
他作为一个丈夫、一个父亲,始终拼命担当,却好像忘了——承担所有这些责任的前提,是好好爱护自己。
不能光坐着发呆。宋梅想。
宋梅给江建军打电话说明情况,替张铸请了假,之后便回家拿生活用品。
江建军知道宋梅要强,若直接说帮忙垫付医疗费,她一定会拒绝。于是他只说:“别太担心,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。”
张若闻独自坐在病床旁。
这一个月过得跌宕起伏,他始终像踩在云上,一切都不太真实。
高考结束,江卓向他告了白,明明一切都在向好,可平贵哥突然跳了河,现在父亲又倒在病床上。
他觉得心惊肉跳,思绪混乱得像缠在一起的线,扯不出头,也不知所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