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你终于，找到这里了。”
声音轻柔，如同春风拂过琴弦，带着一种抚平灵魂褶皱的奇异力量。然而，这声音落入李柱赫耳中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！
柱赫？
她叫他……柱赫？
不是“赫”，不是“坐标单元”，而是……“李柱赫”？！
这个属于现代、属于顶流偶像的名字，从这个本该存在于千年之前、早已陨落的故人口中吐出，带着一种时空错乱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诞感！
李柱赫（赫）僵在原地，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、倒流。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与记忆碎片中一般无二、却又带着截然不同气质的脸，大脑被无数混乱的念头冲击得几乎要炸开！
她是谁？！
她怎么可能还活着？！而且……她知道他现在的身份？！
千年前的同伴？归墟的管理者？还是……另一个更加诡异的……存在？！
女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震惊。她直起身，走到房间中央的木桌旁，姿态优雅地跪坐在一个蒲团上，伸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。
“坐吧。”她语气依旧温和，仿佛招待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，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。”
李柱赫没有动。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，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。
“你……是谁？”他声音干涩嘶哑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。
女人轻轻提起桌上温着的陶壶，将冒着热气的、散发着清香的茶水注入两个素白的瓷杯。动作行云流水，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。
“名字……早已不重要了。”她没有抬头，声音平缓，“若你执意要一个称呼……可以叫我‘守灯人’。”
守灯人？
李柱赫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桌上那盏散发着乳白光芒的油灯。是这盏灯？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他继续追问，警惕没有丝毫放松。
“一处……‘间隙’。”守灯人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，“位于‘规则背面’与‘归墟’之间的，狭小而不稳定的……缝隙。也是‘它们’的视线，暂时难以触及的……阴影角落。”
间隙？阴影角落？
李柱赫心脏狂跳！这就是苏明所说的，能屏蔽“标记”的“缝隙”？！摆渡人没能带他们找到的地方，竟然被这艘诡异的渔船和这片迷雾……送来了？！
“是你……引导我来的？”他看向守灯人，眼神锐利，“那艘船，那迷雾……”
守灯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，轻轻吹了吹热气，没有否认，也没有承认。
“是‘灯’……感应到了‘坐标’的靠近，以及……你灵魂中那份不属于此世的……‘锚定之力’。”她抿了一口茶，目光落在李柱赫紧握的左手上，“所以，它为你……点亮了归途。”
灯？锚定之力？
李柱赫看向自己掌心的三角形印记。是这东西引来了“灯”的感应？那所谓的“锚定之力”……是指他灵魂深处，那份属于“赫”的、与苏明（大巫祝）纠缠千年的因果？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李柱赫没有去碰那杯茶，声音冰冷，“苏明在哪里？”
听到“苏明”这个名字，守灯人端着茶杯的手，几不可查地……停顿了一下。
她抬起眼，再次看向李柱赫，那温和的眼底深处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。
“她……”守灯人轻轻放下茶杯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，“……在一个……很危险，但也是她必须去的地方。”
“什么地方？！”李柱赫猛地上前一步，情绪激动，“是不是那个‘归墟’？！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是谁？！苏明体内到底藏着什么？！”
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，打破了房间内短暂的平静。
守灯人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，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焦灼的、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担忧与恐惧。
良久，她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：
“柱赫，你可曾想过……千年前那场所谓的‘补天’……我们究竟……在对抗什么？”
李柱赫（赫）浑身一震！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涌！火光，祭坛，崩塌的天空，还有……他自己手持短杖，能量奔涌的画面……
“我们……不是在对抗撕裂苍穹的‘它们’吗？”他声音颤抖。
守灯人缓缓摇头。
“我们对抗的……从来都不是‘它们’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重锤敲在李柱赫的心上，“我们对抗的……是‘它们’试图强行植入这个世界的……‘秩序’。”
“那种……抹杀一切偶然、情感、独立意志的……绝对的、冰冷的‘秩序’。”
“而那场献祭……也并非为了‘补天’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再次投向那盏乳白的油灯，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。
“……是为了……窃取‘它们’的一丝‘源火’……为这个世界……保留最后一点……‘变量’的种子。”
窃取……源火？！
保留……变量的种子？！
李柱赫如遭雷击，踉跄后退，撞在身后的墙壁上！
所以……他们不是补天者，是……窃火者？！
所以苏明（大巫祝）才会在最后时刻，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、近乎悲壮的方式，将那股力量……引入了祭坛之下？！那不是失败，那是……计划的一部分？！
那他自己（赫）当时的“错误”……他破坏的……难道是……
一个更加恐怖、更加令他无法接受的猜想，如同毒蛇般，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！
守灯人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。
她转过头，那双温和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，平静地注视着他。
“你当时……并非‘错误’。”她轻声说，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，“你只是…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，扮演了‘它们’……早已为你安排好的角色。”
“一个……用来确保‘变量’种子，能够按照‘它们’的预期……生根发芽的……‘催化剂’。”
李柱赫（赫）的呼吸骤然停止！血液瞬间冲上头顶，又迅速褪去，留下彻骨的冰寒！
催化剂……
他……他从始至终……都只是一枚……被“它们”利用的……棋子？！
连他的“背叛”，他的“错误”，都是……计划好的？！
那千年的轮回，他与苏明（？）的纠缠，他此刻灵魂深处的创伤与印记……难道……都只是……一场被精心编排的……戏码？！
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，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！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！
他猛地抬起头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守灯人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：
“那你呢？！你在这里……又扮演着什么角色？！”
“看守‘变量’种子的……园丁吗？！”
守灯人面对他几乎失控的质问，脸上那温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她只是静静地……摇了摇头。
然后，她说出了一句，让李柱赫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话。
“不。”
“我……是上一个……被播种的……‘变量’。”
她抬起手，指尖轻轻拂过桌上那盏乳白的油灯。
“而这盏‘灯’……”
“……是上一个纪元的……‘我’……留下的……灰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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