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……嗨。正好路过。”
顾朝阳从阴影里走出来，路灯的光线照亮他手里的保温桶，和他脸上那点不太自然的表情，活像准备什么小惊喜，结果被发现了。
这个开场白蹩脚得让顾朝阳想自咬舌头，他硬着头皮递出保温桶。“这个……家里我妈炖的多了，夏迟那家伙又临时放鸽子说不喝。丢了浪费，是养胃的。”
一口气说完，顾朝阳几乎不敢看江溯的眼睛，飘忽看着其他地方，生怕看到的是拒绝，或是其他情绪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。江溯的视线从他脸上，慢慢移到他手中的保温桶，又移回他脸上。冷静得让顾朝阳几乎想转身就走。
就在顾朝阳以为对方会直接无视他离开时，江溯开口了：“夏迟放鸽子？悠姐告诉你地址的？”
顾朝阳硬着头皮打道：“对，没错！悠姐也夸我妈做的粥不错，贿赂来的。”
江溯沉默地看了他两秒，叹息了一声。他伸出手，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。指尖不可避免地与顾朝阳的碰了一下，是冰凉的。“谢谢。”
顾朝阳心底松了口气：“你吃晚饭了吗？现在还是热的。”
“吃过了。”江溯晃了晃手里的便利店袋子，里面是一盒素食餐点：“这个可以当夜宵。”
顾朝阳：“哦，那就行。”
顾朝阳余光瞟向那自热的饭食，毕竟太晚了，一身疲惫，换谁都懒得做。又看看自己带来的保温桶，可心里那点刚松下去的情绪又拧了起来。）“那…你趁热喝。我先走了。”
顾朝阳转身欲走，多待一秒都要露馅，晓悠说过，江溯聪明的很，不免看不出来。
江溯叫住他：“顾朝阳。”
顾朝阳脚步顿住，心跳漏了一拍，回过头，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的架势。
江溯站在路灯下，一手提着便利店袋子，一手抱着那个与他周身清冷气息格格不入的保温桶。
江溯：“物理笔记，我明天整理好带给你。”
顾朝阳：“好，明天见。”
“嗯。”江溯点了点头，转身用钥匙打开了单元门。
江溯提醒道：“这个时间很晚了，你家貌似有些远吧，容易会遇上夜混子。路上小心。”
门轻轻合上。顾朝阳还站在原地，听着楼道里传来的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，直到彻底消失。晚风吹过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，抬手摸了摸后颈，那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。
这简直比看这你还他妈刺激。
顾朝阳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，轻握了一下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冰凉的触感，和保温桶沉甸甸的重量。
第二天，高三三班物理课下课。顾朝阳正对着卷子上一道错题皱眉，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，唤回他的思绪。
顾朝阳抬起头，江溯站在他桌旁，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的信封，厚度适中。
江溯：“笔记。”
顾朝阳伸手接过：“谢了。”他打开信封，抽出里面整齐叠放的活页纸。里面不光是字迹，重点也同样清晰，条理带着分明，还额外补充了两道易错题型。
这哪里是帮忙，这是外挂。
顾朝阳心里激动，这物理有救了，抬头想说什么，却发现江溯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些，唇色也很淡的没什么血色。）“江溯，你没事吧？脸色不太好。”
江溯避开顾朝阳的目光，转身就走：“没事。带到我就走了。”
顾朝阳捏着那叠还带着点油墨清香的笔记，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，鬼都不信，那哪里像没事的样子。
一整天直到放学，顾朝阳都有些心神不宁。那叠笔记也他反复翻看了好几遍，江溯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，他收拾着书包，想再去一趟那栋旧楼。刚走出教室后门，却差点和一个人撞上。
晓悠似乎就是特意等在那里，她表情有些严肃。 “顾朝阳，我正好要找你。”
顾朝阳疑惑道：“班长？有事？”
晓悠盯着顾朝阳的眼睛，也不拐弯抹角：“江溯下午请假了，我想着他就找过你，你知道怎么回事吗？”
顾朝阳的心猛地一沉：“请假？为什么？”
晓悠摇头：“说是身体不舒服。我问他严不严重，他只说老毛病，休息一下就好。”
晓悠抱着双臂搭于胸前，直抓重点：“你昨天是不是又去找他了？跟那保温桶有关？”
“我……”顾朝阳一时语塞：“我只是送了汤养胃的。阿姨做的，我总不可能会下毒吧？”
晓悠叹了口气，一挥手示意淡定：“我知道，但他那种性格，你送的东西，只是来顺道提醒，江溯大概率会喝完，哪怕并不需要或者不舒服。”
顾朝阳脸色变了变。他想起来江溯昨天说的“吃过了”，还有那盒素食。所以，他根本没吃晚饭，却还是喝掉了整整一桶汤？或者他的胃承受不了突然的滋补？
顾朝阳：“……他住哪栋哪户？”
“我劝你现在别去。他不想让人看见的时候，你撞上去只会更糟。”晓悠犹豫了一下，但还是说了出来：“等他好点再说。另外……别对他太好，顾朝阳。”
“太快，太急，会吓跑他。不过倒是默许你的存在了，这是好开头。”晓悠说完，拍了拍顾朝阳的肩膀，摇着头离开，她也是没什么招用了，但这的确是好事。
顾朝阳站在原地，指尖下物理笔记的纸张边缘被攥出细微的褶皱。他并非不懂晓悠的警告，只是胸腔里那股躁动的担忧压过了权衡利弊的理智。
吓跑？他眼前闪过江溯接过保温桶时冰凉的指尖，和那句平淡的“谢谢”——那或许不是接纳，但至少不是彻底的拒绝。
最终没有冲动地追去那栋旧楼。
顾朝阳而是转身，脚步又快又沉飞奔下楼地走向校门，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夏迟的电话。
夏迟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，似乎是在球场，喘着气：“喂？顾哥？咋了，听你口气不对啊？”
顾朝阳言简意赅，绷着声音道：“江溯下午请假了。胃不舒服。”
“你那姥爷的药膳方子还在吗，有没有特别温和的？就是适合特别脆弱的胃，可能还空了很久的时候吃的？”
“啊？我去！这么严重？你送的汤喝出问题了？不对啊，你妈手艺那可是官方认证的。”
顾朝阳语气烦躁：“不是汤的问题。
“可能他本身就不舒服，或者……反正现在情况不好。有没有那种嗯，粥之类的？特别清淡的。”
夏迟：“有是有……白粥最安全，但要养胃的话，必须得是小火慢熬出米油的那种，最好加点山药泥，特别温和。不过这东西费时间，而且……你现在就要？送去哪儿？他家？”
顾朝阳语气笃定：“嗯。把你家姥爷炖粥的详细步骤发我。材料清单也发我。”
夏迟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：“……你？自己做？别把人毒到了。”
“顾哥你分得清大米和薏米，知道山药要削皮吗？”
“少废话。发给我。”顾朝阳已经走到了校外的生鲜超市门口，玻璃门映出他紧绷担忧的脸，已经进门开始挑捡能知道的食材。
夏迟：“行行行……我马上发。不过顾哥，说真的……你真的不会把他家厨房炸了吗？”
顾朝阳斩钉截铁，目光扫过超市里琳琅满目的货架：“不用，这次我自己来，你当我是那会做生化料理的姐啊。”
挂了电话，顾朝阳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生鲜超市的门。半小时后，他提着一个购物袋走了出来，里面装着最普通的粳米、一根铁棍山药、还有一小块老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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