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定合作后,塞尼显得异常积极,甚至带着一种笨拙的兴奋。他告诉方婳,要登上那辆恶魔列车,除了需要他这样的“鬼怪”引荐外,“猎物”本身也必须进行符合万圣节主题的“装扮”——这似乎是列车一条不成文的规定,仿佛是为了维持某种扭曲的仪式感,或者仅仅是那位女巫主人的恶趣味。
“猎物必须装扮成万圣节的妆容,这样列车长才会发放入场券……哦,是车票。”塞尼解释道,声音透过蒙面布显得有些闷。
方婳一听,心里直翻白眼,这都什么破规矩?都要被当成“材料”送上屠宰场了,还得先配合着搞化妆舞会?但形势比人强,她只能压下吐槽的欲望,积极配合。
塞尼虽然是个死了三十年的幽灵,审美似乎还停留在生前,或者说,他对“恐怖”的理解颇为质朴。他在森林里找到一些深色的泥土、捣碎能流出红色汁液的怪异浆果,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点像是干涸血迹的暗红色粉末。
“可能……会有点不舒服,你忍一下。”塞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,然后开始笨手笨脚地帮方婳“化妆”。
他用泥土在她脸上涂抹出青灰的底色,用浆果汁液勾勒出夸张的、仿佛缝合过的伤口痕迹,再用那暗红色粉末在“伤口”处和嘴角制造出流血的效果。他还找来一些枯叶和细小的藤蔓,点缀在她的头发和衣物上,增加一种“刚从坟墓里爬出来”的破败感。
过程实在谈不上舒适,但方婳忍着没有动弹。当“装扮”完成,塞尼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边缘破损的小镜子碎片递给她时,方婳看着镜中那个面色青灰、满脸“血污”和“伤疤”、眼神却依旧清亮的“女僵尸”,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很……很完美!”塞尼似乎对自己的“作品”相当满意,蒙着布的脑袋上下点动着。
时间差不多了。塞尼带着装扮好的方婳,朝着森林中心那传说中“嚎叫月台”的方向走去。越靠近,周围的雾气似乎越发浓重,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硫磺混合着铁锈的怪异气味。
终于,他们穿过一片扭曲的、如同骸骨般的枯树林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那是一个建立在巨大黑色岩石上的、古老破败的石制月台。月台边缘,静静地停靠着一列火车。火车通体漆黑,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,车身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和缠绕的荆棘图案,车窗内一片漆黑,看不到任何内部景象。这就是恶魔列车。
月台上已经聚集了一些形态各异的“鬼怪”和它们被装扮成各种恐怖模样的“猎物”,气氛压抑而诡谲。
而在月台的入口处,负责检票的列车长,赫然就是那个戴着骷髅面具、眼窝中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男人——艾塞姆。
塞尼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,带着方婳走上前去。
艾塞姆的目光扫过塞尼,最终落在了他身后、低着头试图隐藏自己的方婳身上。那幽蓝的鬼火似乎闪烁了一下,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哦?”他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,声音透过面具传来,带着冰冷的笑意,“没想到,塞尼你的‘猎物’……竟然是你啊,方婳小姐。我们还真是……有缘呢。看来猫捉老鼠的游戏,要提前结束了?”
他的话语如同冰锥,刺得方婳浑身一颤,恐惧瞬间攫住了她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就在这时,一直显得有些怯懦的塞尼,却猛地向前踏出一步,用他那不算高大的灵体身躯,挡在了方婳和艾塞姆之间。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些许颤抖,却异常坚定:
“艾塞姆列车长!这、这是我的猎物!按照规矩,你……你不能坏了规矩!”
艾塞姆似乎愣了一下,骷髅面具转向塞尼,那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他,仿佛在审视这个从未如此“勇敢”过的弱小幽灵。空气中的压力陡然增大。
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,艾塞姆忽然轻笑起来,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:“当然……我当然不会破坏规矩。”他的目光越过塞尼,再次落在方婳身上,那幽蓝的火焰仿佛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。
他不再多言,从怀中取出两张像是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车票,票面上印着一个狞笑的骷髅头和缠绕的荆棘。他将车票递给了塞尼。
“拿好你们的票,找到对应的车厢和座位。”艾塞姆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平静,“列车,很快就要启动了。祝你们……旅途愉快。”
塞尼几乎是抢过车票,紧紧攥在手里,然后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方婳,快步从艾塞姆身边走过,踏上了那列通往未知与危险的恶魔列车。
方婳回头看了一眼,艾塞姆依旧站在原地,骷髅面具正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,那幽蓝的鬼火,在浓雾与黑暗中,如同两点不灭的、充满恶意的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