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
林小夏盯着电脑屏幕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鼠标。凌晨三点的公寓，空气里漂浮着泡面的残香，窗外偶尔传来出租车碾过积水的声响。她的视频数据正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萎缩，评论区开始出现“人设崩坏”的刺眼字眼。

她猛地把鼠标摔在桌上，塑料撞击木纹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
电话铃突然响起，程远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。林小夏咬了咬嘴唇，按下接听键。

“林小夏，你到底有没有执行人设方案？”程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硬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。
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接着程远低声说：“算了，听好。平台算法即将更新，会扶持真实系内容。”

林小夏愣住了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睡衣衣角。她本以为会迎来一场责骂，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。

“你怎么知道这些？”她忍不住问。

“别问。”程远顿了顿，“但如果你还想做下去，就记住——真实不是摆拍，而是让观众忘记镜头的存在。”

电话挂断了，林小夏盯着黑屏的手机，心跳莫名加快。

她起身去厨房倒水，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，是苏黎。

林小夏停下脚步，耳朵贴在门上。声音断断续续，却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感：“……计划进行中……数据已同步……预计三日内完成……”

她皱起眉头，心跳漏了一拍。正要后退，突然听到苏黎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她慌忙转身，假装不小心碰倒了走廊尽头的花瓶。

玻璃碎裂声在夜色中炸开，苏黎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，取而代之的是轻快的流行音乐。

林小夏蹲下身捡碎片，余光瞥向窗外。一道微弱的红光从夜空中掠过，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倒影。她眯起眼睛，隐约看出那是一架无人机，红光在反光中拼出了一个字母“M”。

她猛地站起身，心跳如擂鼓。那架无人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，只剩下风穿过窗帘的轻响。

回到房间，林小夏打开电脑，重新查看数据。她试图从图表中找出蛛丝马迹，却发现一切都在下滑，连评论区都变得冷清。

门铃突然响起。

她皱眉走向门口，透过猫眼看到程远站在门外，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意。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，另一只手握着一沓打印纸。

“你不是想看真实数据吗？”他把纸递过来，语气平淡，“我刚从机房调出来的。”

林小夏接过纸张，目光扫过表格。她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素颜骂脏话的片段，用户留存率高达87%，而她精心剪辑的视频，留存率只有32%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有这些？”她抬起头，声音有些发颤。

程远没有回答，只是用钢笔在表格上圈出几个关键点。他的左手在纸上洇出一圈墨渍，笔尖停在某个时间点——正是她最放松、最真实的瞬间。
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”他低声说，“你真正吸引人的地方，不是人设，而是你忘记镜头存在时的样子。”

林小夏怔住了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。她突然意识到，程远的左手一直握着那支钢笔，而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黑色戒指，隐约刻着一串数字。

“你为什么帮我？”她终于问出口。

程远沉默了几秒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张上：“因为我曾经也相信过一个理想，后来它碎了。但你还没碎。”

他转身离开，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林小夏低头看着那张表格，心跳突然加快。她注意到，在某个时间段的弹幕记录中，有一条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——“TS-7，已完成标记”。

她皱起眉头，正要继续查看，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。一个模糊的图像在电脑屏保上一闪而过——是一座破旧的电竞馆，墙上贴着“冠军战队”的海报。

她屏住呼吸，再次刷新页面，却发现那张图片已经消失不见。

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，夜色深沉如墨。无人机的红光再次从远处闪过，像是某种无声的注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