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
林小夏坐在直播间角落，屏幕上的弹幕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。她盯着那些“作秀”“假哭”的字眼，手指紧紧攥住37号滤镜，指节泛白。

“啪！”

滤镜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玻璃碎裂的一瞬间，她的眼泪也夺眶而出。她关掉美颜功能，对着镜头哽咽道：“我不是……我不是想骗你们。”

弹幕翻滚得更凶了。有人开始刷“演不下去了吧”，还有人发“退场吧，没人想看你哭”。

林小夏蜷缩在椅子上，额头抵着冰冷的桌面。她听见自己压抑的抽泣声，像是回到了大学时被好友背叛的那个夜晚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

敲门声突兀地响起。她愣了一下，抬起头，屏幕上弹出一行字：“林小夏，开门。”

她认得这个ID，是程远。

“你怎么……”

她话还没说完，程远已经推门而入。他穿着笔挺的西装，领带却松了半截，看起来像是刚从公司赶来。

“你直播了多久？”他问。

“一个多小时。”林小夏低声回答，声音沙哑。

程远走到她身后，将一个存储卡插入电脑。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，标题是“TS_20231007_林小夏NG片段”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她问。

“你骂脏话的视频。”程远淡淡地说，“昨晚你剪视频时拍的。”

林小夏一愣。她记得那段视频，当时她气得摔了剪辑板，还骂了一句“他妈的算法到底要我怎样”。

“你为什么会有这个？”

程远没有回答，只是点开视频。画面里，林小夏满脸怒容，头发乱糟糟的，脸上没有一点妆。

“这……这也太丑了。”她皱眉。

“但这是你。”程远说，“不是‘邻家妹妹’，不是‘治愈系女孩’，就是你。”

他按下播放键。视频开始后，弹幕突然安静了。

林小夏看着自己在屏幕里破口大骂，然后气得把剪辑板摔在地上。她突然笑了：“这也太狼狈了。”

“但播放量是精修视频的三倍。”程远指着数据，“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
林小夏摇头。

“因为你真实。”程远说，“他们想看到的，不是完美的你，是你真实的挣扎。”

林小夏怔住了。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，那个愤怒、狼狈、却无比真实的自己。

“你为什么要帮我？”她问。

程远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说：“因为我也曾被规则压垮。”

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，轻轻放在桌上。戒指上刻着“冠军”两个字。

“这是你电竞比赛的奖品？”林小夏问。

程远点头：“三年前，我们战队解散了。他们说我们不够商业化，不够‘流量友好’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：“我进公司做运营，就是想证明，流量和真实可以共存。”

林小夏看着他，忽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男人，其实也有自己的挣扎。

“谢谢你。”她低声说。

程远没有回应，只是站起身，走到门口。

“对了，”他回头，“别再用37号滤镜了。你不需要它。”

门关上后，房间里只剩下林小夏一个人。她看着屏幕上的视频，播放量还在不断上涨。

她突然想起什么，点开后台数据。凌晨3点，流量突然暴涨，正是程远出现的那一刻。

“他……真的在帮我。”

她点开私信，发现周子谦发来一条消息：“终于有人敢撕开这个圈子的滤镜了。”

她盯着这句话，心里却有些不安。周子谦，到底站在哪一边？

第二天清晨，林小夏走进咖啡店，点了一杯冰美式。她还没坐下，手机就震动起来。

是程远发来的消息：“平台新增了‘真实创作者’标签。你可能是第一个。”

她抬头看向窗外，阳光洒在街道上，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。

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但她知道，自己终于找到了方向。

而她没注意到，咖啡店角落里，一台手机正悄悄录下她的一举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