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土被琳那突如其来的、撕心裂肺的恸哭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。他扶着琳肩膀的手僵在半空，像被施了定身术，护目镜后那双清澈的黑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慌乱和不知所措。

带土琳？琳！你怎么了？是不是我撞疼你了？

琳根本没空回答。久违的、活生生的躯体带来的冲击，远比任何敌人都要凶猛。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冲刷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、有规律地敲击着肋骨，肺部贪婪地扩张收缩吸入带着青草和尘土味道的空气……这些对常人而言再微小不过、甚至被忽略的感觉，此刻对她来说，却是铺天盖地、新奇而剧烈的折磨。每一种感官都在尖叫着宣告它们的存在感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她猛地推开带土关切的手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，双手撑在训练场粗糙的地面上，剧烈地干呕起来。喉咙里发出痛苦的“呃呃”声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，只有生理性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

波风水门琳？

波风水门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褪去，金色的眉毛蹙起，一个闪身便来到琳身边。

波风水门怎么回事？是哪里不舒服？生病了吗？

卡卡西……琳？

野原琳咳咳……咳！

琳的身体猛地一弓。她再也压制不住喉咙深处那股翻涌的铁锈腥甜，头一偏，“哇”地一声，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喷溅在训练场黄绿色的草地上，刺目得像打翻的颜料。随即，她身体一软，意识彻底沉入黑暗，只留下草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红和周围三个瞬间凝固的身影。

木叶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。琳躺在洁白的病床上，感觉像躺在一片云里——如果云是硬的，并且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清洁剂味道的话。水门老师坐在床边，金发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眼。

波风水门检查结果出来了。

波风水门没有发现严重的器质性病变，查克拉脉络也很稳定。
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琳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。

波风水门但是，琳，你突然的晕厥和……呕血，绝对不是小事。你需要绝对地静养，直到身体彻底恢复。这是命令。

野原琳……嗯

病房门外传来刻意压低、但依然能听出火药味的争执。

带土喂！你这家伙！都怪你！肯定是训练的时候你下手太重了！

卡卡西别想把责任推给我。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煎药，白痴吊车尾。

琳侧耳听着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。这种熟悉的、毫无营养的争吵，此刻听来竟有一种奇异的、让她眼眶发酸的幸福感。活着，能听到同伴的争吵，真好。
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带土探进半个脑袋，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做贼心虚的表情，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，浓重的苦涩药味瞬间弥漫开来。卡卡西跟在后面，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蒲扇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在接触到琳的目光时，微微闪烁了一下。

带土呃……琳，你好点了吗？

卡卡西我来吧，吊车尾。

卡卡西翻了个白眼，动作却异常利落地从带土手里接过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。他走到床边，没看带土，只是把药碗递到琳面前。

卡卡西喝掉。病快点好，我们才能快点训练。任务不等人。

野原琳……好

她接过药碗，没有犹豫，仰头将那份浓稠、刺鼻、苦得让人舌根发麻的药汁一饮而尽。滚烫的药液滑过喉咙，带来一阵灼烧感，却也让她冰冷的手脚似乎找回了一点温度。

在水门近乎严苛的“勒令”和卡卡西无声的监督下，琳度过了几天堪称“监狱放风”级别的疗养生活。终于，在她感觉四肢不再像灌了铅，呼吸也不再带着血腥味的时候，水门老师点了头。

三人再次站在了熟悉的训练场上。阳光明媚，草叶青翠。水门站在他们面前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，手指间，两个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——叮铃铃，叮铃铃。

波风水门恭喜琳痊愈——老规矩，抢不到不许吃午饭～

带土笨蛋卡卡西看我怎么完胜吧！

卡卡西……嘁。

野原琳我准备好啦！

熟悉的规则，熟悉的场地。空气瞬间绷紧。

苦无破空，身影交错。琳能清晰地感觉到久违的力量在肌肉中奔涌，每一次蹬地，每一次闪避，都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谨慎。她格挡开水门的回击，一个矮身避开带土毫无章法的猛扑。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，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。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狠辣和精准，目标明确——铃铛。

训练最终毫无悬念地以带土的惨败告终。他大字型瘫倒在草地上，胸口剧烈起伏，脸上沾着草屑和灰尘。

带土可恶……卡卡西你这混蛋……琳你什么时候……这么厉害了……

卡卡西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，微微喘着气，瞥了带土一眼，懒得说话。

琳也躺了下来，就在带土旁边。青草柔软的触感贴着后背，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脸上。她畅快地、贪婪地大口呼吸着，胸腔剧烈起伏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满足感。活着，战斗，流汗，真好。

更重要的是，琳确认了，她在净土中得到的亡灵的记忆已经成为她能力的一部分，无穷无尽的因果塑造了她的一招一式。

换而言之，她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一流水平了。

但这只是一个开始。远远不够。

第二天，琳独自一人找到了水门老师。

野原琳老师。

野原琳我想要一把刀。

只是琳的决定，她曾超度过不少顶级剑客的灵魂，那些肌肉记忆已经烙在骨子里了。

水门抬起头，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困惑。他仔细地看着琳，仿佛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下读出什么。要刀？这不像琳的风格。她更擅长的是医疗忍术和精妙的查克拉控制。

波风水门……刀？

野原琳是的，一把长刀。

野原琳苦无的距离太短，以我的能力根本不能近身敌人。

合理的解释，然而完全不合理。

波风水门你的定位是医疗忍者，琳，不需要直面敌人。

野原琳但那不代表我不需要反击的能力。

野原琳医疗忍者更需要强悍的实力来保障后援。

水门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孩子。

波风水门刀剑无眼，对于你来说效果可能不如普通忍具好。

野原琳不试试怎么知道呢？

琳笑了起来，看起来根本没人能阻止她的决心。

水门的审视化为包容，他点点头，再没多说什么。

几天后，一把修长的打刀送到了琳的手上。刀鞘是朴素的深绿色，刀柄缠着防滑的黑色绳结。琳的手指拂过冰冷的刀鞘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。她将刀鞘横挂在背后，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。长刀的重量压在背上，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。

她站在镜子前，看着镜中那个背着长刀的少女。眼神深处，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，冰冷而坚硬。

改变，就从这里开始。用这把刀。把未来那些会伤害带土、伤害卡卡西、伤害老师、伤害木叶的敌人……在他们动手之前，一个不留地，全部杀光。这样，大家就都能活下去了。

野原琳至少，我背着刀看起来还挺好看的。

活着的副作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