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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:大结局

首辅与孤星

宫道幽深,青石板路在宫灯稀薄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裴衍步履沉缓,沈胭落后半步,两人身影被拉长,融于浓重的夜色,寂静中只闻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和远处更漏遥遥传来的单调回音。

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。

前方宫门转角处,数盏灯笼突兀亮起,昏黄光晕勾勒出几人身影,恰好堵住了必经之路。为首者一身亲王常服,面容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晦暗不明,正是赵王。他身旁跟着两名心腹侍卫,以及一位面白无须、眼神精明的官员——吏部侍郎孙敬。

“首辅大人留步。”赵王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,“宫宴方散,首辅这是要往何处去?身后这位……可是方才殿上那位沈姑娘?”

裴衍脚步未停,直至距对方五步之遥方站定,身形恰好将沈胭完全挡于其后。他面色无波,只微微颔首:“王爷。”目光扫过孙敬,“孙侍郎也在。”

“听闻首辅奉旨细询旧案,本王心中好奇,亦有些关切。”赵王笑呵呵道,目光却似无意般试图绕过裴衍,看向沈胭,“沈家旧案,当年轰动朝野,没想到时隔十五年,还有余波。不知首辅可问出什么要紧的了?”

孙敬在一旁捋须,语气温和却带着刺:“下官也听闻,那沈姑娘似乎持有一件旧物?不知是何物,竟能劳动首辅亲自过问?若与旧案有关,按律,似乎应交由三司……”

裴衍并未直接回答,反而看向赵王,语气平淡:“王爷对一桩陈年旧案如此上心,倒叫臣意外。陛下已将此事交由臣处置,不劳王爷与孙侍郎费心。”

赵王笑容微淡:“首辅这是何意?本王只是关心朝廷法度,怕首辅因旧日情分,处置有所偏颇,惹来非议罢了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旧日情分”四字。

“王爷多虑。”裴衍声音渐冷,“臣之所行,皆依圣意。法度纲纪,臣比任何人都在意。至于非议……”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赵王与孙敬,“若有人无端非议圣裁,或试图干涉臣办案,臣必当依法严究,绝不姑息。”

他话语中的威胁毫不掩饰,带着首辅独有的威压。孙侍郎脸色微变,下意识地后退半步。

赵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,面上却仍维持着笑意:“首辅言重了。既如此,本王便不多问了。”他侧身让开道路,目光最后在沈胭低垂的头上停留一瞬,“首辅,请。”

裴衍不再多言,领着沈胭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。错身而过的刹那,沈胭能感受到赵王那看似随意的一瞥中蕴含的冰冷审视与探究,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脊背。

直到走出宫门,坐上首辅那辆不起眼却防卫森严的马车,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,沈胭才感到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稍稍减退。

马车辘辘而行,驶离皇城,融入京师的夜色。

裴衍闭目靠在车壁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截断刃的轮廓。许久,他才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嘲:“看清了?”

沈胭默然点头。赵王,当年便是力主严惩沈家、罗织罪名最积极的那几位皇子之一。孙敬,则是当年主审官员的门生。

“他们怕了。”裴衍睁开眼,眼底一片寒潭,“你今日殿上之举,虽鲁莽,却有效。蛇,已被惊出洞了。”

“接下来该如何?”沈胭问。

“等。”裴衍吐出两个字,“等他们自乱阵脚,等他们出手灭口,等他们……露出更多破绽。”

他看向她:“你的安全是第一要务。在我查清北羯那条线,以及他们与朝中何人勾结之前,你绝不能暴露。我会将你安置在一处绝对安全之所。”

马车并未驶向繁华街区,而是拐入了几条越来越僻静的巷弄,最终停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后门。早有黑衣劲装的心腹在此等候,沉默地行礼,打开院门。

院内看似朴素,实则暗哨处处,机关重重。

裴衍将沈胭送入一间陈设简单却洁净的卧房。

“从此,你是江南来的绣娘,姓苏,投奔远亲而来,暂居于此。会有人教你该知道的一切。”他站在门口,夜色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轮廓,“没有我的信号,不得踏出此院半步,亦不得与任何人联络。”

沈胭看着他:“你需要我做什么?”

“活着。”裴衍道,声音低沉,“以及,仔细回想你在北羯十五年听到、看到的一切,任何细微的线索,都可能至关重要。写下来,交予可靠之人。”
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那血书,我需带走。它在你身边一日,你便危险一日。”

沈胭没有反对。她知他说的是事实。她从怀中取出那方染血的绢布,递给他。指尖相触的刹那,两人皆是一顿,那冰冷的温度与灼热的旧疤,仿佛穿越了十五年光阴,再次交汇。

裴衍紧紧攥住血书,深深看她一眼,转身离去,再无多言。

门扉合拢,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。

沈胭独自站在房中,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更梆声,她知道,这场沉寂了十五年的战争,终于真正开始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,表面风平浪静,暗地波涛汹涌。

裴衍以雷霆手段,借着几桩不大不小的由头,连续调整了几个关键职位的人选,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,却又合乎法理,让人抓不住错处。朝堂之上,暗流涌动,赵王一党明显感受到了压力,几次发难,皆被裴衍不软不硬地挡回。

沈胭则在那方小院里,如同真正的绣娘般,每日对着绷架,将记忆深处那些碎片——北羯贵人的名讳、模糊的对话、特殊的信物、军队调动的异常、与中原人秘密接触的蛛丝马迹——一针一线,绣入繁复的花样之中,交给每日前来“取活”的哑婆。

裴衍从未亲自来过,但他的消息却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传来,有时是半张残破的舆图,有时是一句隐晦的诗文,有时是某位官员的升迁调动的消息。她需要从中解读出局势的变化,并据此调整自己“绣品”的内容。

这是一种无声的、极致的信任与默契。

直到一个月后,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。

小院的门被急促叩响,并非约定的暗号。

沈胭瞬间惊醒,握紧了枕下藏着的、裴衍后来派人送来的另一柄短剑。

门外是她从未见过的、裴衍最信任的暗卫首领,浑身湿透,脸色苍白,眼中带着血丝:“苏姑娘,主上遇刺!”

沈胭的心猛地一沉。

“伤势如何?”她声音绷紧。

“箭矢擦颈而过,万幸偏了毫厘!但箭镞淬了北羯独有的‘梦罗’之毒!”暗卫语速极快,“太医束手,解毒需北羯王庭秘药‘雪胆’。主上昏迷前,只重复二字……‘鹰’、‘胭’!”

沈胭脸色霎时雪白。

梦罗!雪胆!还有那个“鹰”字!

一切线索瞬间串联!刺杀、毒药、指向北羯内部那个神秘的“鹰”势力!这是对方狗急跳墙的绝杀,也是一次……试探!试探裴衍与北羯的关联,试探她沈胭的底牌!

“首辅现在何处?”

“密室,情况危急!”

沈胭没有任何犹豫:“取纸笔来!”

她飞速写下一串扭曲的、类似北羯文字的符号,吹干墨迹,折好交给暗卫:“立刻将此信,送至西市‘胡姬酒肆’,交给一个左眼有疤的胡商!告诉他,‘鹰巢旧友,求雪胆救命’,他若问代价,便说……”她咬咬牙,“‘胭脂’愿以当年承诺相换!”

暗卫震惊地看着她,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
“快去!”沈胭厉声道,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锋芒。

暗卫不再多言,转身消失在雨幕中。

沈胭独自站在窗前,听着窗外瓢泼大雨,手心冰凉。那个承诺,是她潜伏北羯最后一年,用极大代价换取的一条生路,也是她预备万一无法取得裴衍信任后的最后底牌。如今,为了救他,她提前动用了。

这是一场赌。赌那胡商还认旧诺。赌裴衍能撑到雪胆送来。赌她这一步险棋,能换来对方的彻底暴露。

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息都漫长如年。

天快亮时,雨势稍歇。院外传来三声鹧鸪叫——安全的信号。

暗卫再次归来,浑身湿透,却带着一个冰冷的小玉盒,盒中正是幽蓝色的雪胆膏。

裴衍得救了。

但风波并未平息。

三日后,裴衍重伤未愈,却强撑病体,于早朝之上,发动了酝酿已久的致命一击。

他并未直接提及沈家旧案,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,参奏赵王与孙敬等人勾结北羯奸细,泄露此次议和底线,贪墨军资,意图不轨!同时,抛出大量看似无关却环环相扣的证据链,其中巧妙嵌入了部分经他巧妙“洗白”、来源无法追查的沈胭提供的北羯信息。

金殿之上,风云变色。赵王党羽奋力反扑,却被裴衍早有准备的后续证据与突然倒戈的证人打得措手不及。

龙椅上,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他看看面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首辅,又看看惊慌失措、言语矛盾的赵王一行人,最终,目光落在那份由裴衍心腹悄然呈上、盖有特殊印记的密奏上——那里面,或许就有着关于北羯“鹰”势力与朝中某人勾结的更确凿情报。

“拿下!”皇帝终于开口,声音冰冷彻骨。

御前侍卫一拥而上。赵王面如死灰,孙敬当场瘫软。

一场足以颠覆朝纲的巨大风暴,在裴衍精准的操控下,以赵王党的彻底垮台为结局,暂时告一段落。沈家旧案虽未明旨重提,但赵王倒台的核心罪名之一便是“勾结北羯,构陷忠良”,这已是无声的昭雪。

又过半月,裴衍伤势渐愈。

他再次来到那座小院。

月光如水,洒满庭院。沈胭站在院中,依旧是一身素衣,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两人相对无言,唯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
许久,裴衍从袖中取出那柄断刃,递还给她。刃身已被擦拭干净,在月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。

“赵王已倒,孙敬下狱,其余党羽正在清算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陛下已默许重查沈家旧案。只是……北羯那条线,牵扯太大,陛下之意,暂不宜动。”

沈胭接过断刃,指尖拂过冰凉的刃身。她知道,这已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。父亲的血仇,沈家的冤屈,终于得见天日。虽然未能尽全功,但路,已经铺开。

“谢谢你,裴衍。”她轻声道,这是她归来后,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。

裴衍看着她,月光下她的侧脸清冷而坚韧。他缓缓抬起手,掌心那道旧疤在月光下微微反光。

“十五年前,我接过它时,便知会有今日。”他低声道,“不必谢我。这是我欠沈家的,也是……我欠你的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涩然:“那雪胆……你用以交换的‘承诺’,是何代价?”

沈胭微微偏过头,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,良久,才淡淡道:“一条生路,换一条命,很值。”

裴衍沉默,他知道绝不止如此,但她不愿说,他便不再问。有些伤痕,需要时间慢慢抚平。

“日后,有何打算?”他问。

沈胭握紧断刃,抬头望向浩瀚星空,目光悠远而坚定:“沈家的案子还未彻底了结,北羯之患未除。我既归来,便不会就此沉寂。”

她转头看他,眼中闪烁着如同十五年前那般明亮、却更添风霜与智慧的光芒:“首辅大人,可还需要一个……能读懂北羯‘鹰’信的人?”

裴衍凝视着她,眼底深处冰封多年的什么东西,似乎在悄然融化。他缓缓伸出手,不是递向断刃,而是摊开掌心,朝向了她。

这一次,掌心朝上,再无遮掩。

“不是首辅需要,”他声音低沉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肯定,“是裴衍需要。”

沈胭看着他那道深刻的掌纹与旧疤,又抬眸望进他眼底。片刻后,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。

指尖微凉,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与温度。

断刃的寒光映照着交握的双手,月光洒满肩头。

前路依旧漫长,黑暗并未散尽,但这一次,他们不再独行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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