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次日清晨，温砚卿是在一种熟悉又令人眷恋的温暖中醒来的。

意识尚未完全回笼，身体却先一步感知到了周遭的环境，他正被人从身后轻柔地拥抱着，脊背紧贴着一片温热的胸膛，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声。鼻尖萦绕着清冽的龙涎香，那是独属于陛下的气息。

这场景，在过去那些亲密无间的日子里，曾是让他醒来便心生欢喜的常态。

然而此刻，短暂的懵懂过后，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。他想起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，巨大的惊慌了笼住了他！

他怎么能……怎么又如此失态地蜷缩在陛下怀里？陛下会不会觉得他前期的守礼都是装出来的？会不会更厌烦他？

温砚卿几乎是弹坐起来的，动作慌乱得差点摔下床榻。他甚至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寝衣，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，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和恐惧：

“陛下恕罪！臣侍……臣侍不是故意的……臣侍睡相不佳，惊扰了陛下，请陛下责罚！”

他低着头，不敢去看云宸昭的表情，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。昨夜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回应，在此刻巨大的惶恐面前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云宸昭其实早已醒来，只是贪恋着怀中久违的温软，并未动弹。此刻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，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模样，她沉默了。

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，只有温砚卿压抑不住细微的喘息声。

良久，云宸昭叹了口气。

她掀被下榻，没有穿鞋，径直走到跪伏于地的人面前。

温砚卿感受到她的靠近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，几乎将头埋进地里。

然而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。

一双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，不容置疑地穿过他的腋下和膝弯，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。

温砚卿惊愕地抬头，瞬间撞入云宸昭深邃的眼眸中。那里面没有他预想的厌弃和怒火，只有一种他看不太懂的无奈。

“地上凉。”云宸昭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刚醒不久的慵懒，却异常清晰地落入他耳中。她抱着他，走回床边，将他重新塞回尚且温热的被褥里，然后用锦被将他裹紧，连人带被子一起，搂进了怀里。

温砚卿彻底僵住了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。陛下没有生气？没有推开他？反而……抱了他？

“陛下……？”他声音依旧带着颤，茫然无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。

云宸昭低头，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，两人呼吸可闻。她的目光牢牢锁住他惊慌未定的眼睛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，甚至带着一丝妥协般的无奈：

“温砚卿，听着。”

“朕准你使小性子。”

“朕准你撒娇。”

“朕准你……像以前那样，‘哼’也行。”

“就是不准再怕朕，不准再跪朕，更不准再用这副‘臣侍不敢’的样子对着朕，明白吗？”

她的话语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敲在温砚卿的心上。他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

陛下……这是在纵容他？

巨大的震惊和汹涌的酸楚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，眼眶迅速泛红。

云宸昭看着他这副傻掉的样子，心中那点郁闷终于散了些，忍不住低头，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轻啄了一下，带着惩罚般的意味，却又无比轻柔。

“听见没有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