篝火照亮了星空

卡卡瓦节前夜，整个埃维金营地都浸泡在蜂蜜酒的香气里。

九岁的卡卡瓦夏蹲在火塘边，看着母亲将沙枣干和野蜂蜜倒进沸腾的水中。

陶罐里的液体渐渐变成琥珀色，咕嘟咕嘟冒着甜蜜的泡泡。

火光在她脸上跳跃，将那些细小的汗珠映照成金色的珍珠。

"再搅拌七圈。"母亲将木勺递给他，"要顺着母神祝福的方向。"

卡卡瓦夏小心翼翼地接过勺子，按照母亲教他的方式——先向左转三圈，再向右转四圈。

蜂蜜的甜香随着蒸汽扑在他脸上，让他想起去年雨季时尝过的岩蜜。

姐姐突然从背后冒出来，趁他不注意蘸了一点蜜浆，结果被烫得直吐舌头。

"贪吃的小狐狸。"母亲笑着用沾满面粉的手指点在姐姐鼻尖，留下一个白色的圆点。

姐姐扮了个鬼脸，转身时辫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，像一串会唱歌的星星。

营地中央，父亲正在搭建节日篝火。他粗壮的手臂抱起一根根刺槐木，将它们垒成完美的圆锥形。

卡卡瓦夏抱着几根细柴跑过去，看着父亲用燧石打出火花。

第一簇火苗蹿起来时，父亲突然把他举到肩上："来，小勇士，给你一个点燃圣火的光荣任务。"

从高处看下去，整个营地都笼罩在温暖的橙色光芒里。

女人们忙着翻烤沙蜥肉串，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响声；老人们围坐在一起，用苍老的声音唱着古老的歌谣；孩子们追逐打闹，手腕和脚踝上的铜铃奏出欢快的乐章。

卡卡瓦夏深吸一口气，闻到了烤面包、蜂蜜酒和沙漠夜风混合的奇妙香气。

当月亮升到最高处时，庆典正式开始。族长敲响鹿皮鼓，所有人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传统的卡卡瓦圆舞。

卡卡瓦夏被夹在父母中间，父亲的掌心粗糙温暖，母亲的手指上还带着面粉的柔软。

姐姐在对面冲他挤眼睛，发间的铜铃随着舞步叮叮咚咚响个不停。

"看天上！"舞跳到一半时，有人突然喊道。

所有人仰起头。夜空中，无数流星正划过天际，像是母神撒下的一把钻石。

卡卡瓦夏感到母亲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。

"这是吉兆。"族长捋着白胡子说，"母神在向我们微笑。"

父亲悄悄俯下身，胡茬蹭得卡卡瓦夏耳朵发痒："每颗流星都代表一个即将实现的愿望。快许愿，小家伙。"

卡卡瓦夏闭上眼睛。

他想要父亲答应给他做的小木刀，想要母亲藏在陶罐里的蜜饯，想要姐姐答应教他的那首口哨歌......但当他睁开眼睛时，却发现姐姐没有在看流星。

她的目光越过篝火，望向北方星空下若隐若现的山脉轮廓，眼睛里跳动着比火焰更炽热的光。

深夜，当大人们喝着最后一轮蜂蜜酒时，卡卡瓦夏和姐姐偷偷溜到营地边缘的沙丘上。

从这里望去，篝火变成了一朵在黑暗中绽放的花，族人们的歌声随着夜风飘来，忽远忽近。

姐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："给你的卡卡瓦节礼物。"

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骨笛，用沙鹰的翅骨制成，尾端刻着细小的星辰花纹。"吹吹看。"

卡卡瓦夏把骨笛凑到唇边。

第一个音有些颤抖，像是雏鸟的初啼。但很快，一段清澈的旋律流淌而出，奇迹般地与他们身后营地里传来的歌声融为一体。

"这是母神赐予你的天赋。"姐姐轻声说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铜片项链——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护身符。

"记住今晚的歌声，记住篝火的模样......"

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。卡卡瓦夏突然注意到，姐姐手腕上平时戴满铜铃的地方，现在只系着唯一一个铃铛——和他左手腕上那个正好是一对。

远处，最后一点篝火渐渐暗了下去。

但星空依旧明亮，流星划过留下的光痕像是母神用银线在天幕上绣出的图案。

卡卡瓦夏靠在姐姐肩头，骨笛还握在手里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。

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开满沙枣花的绿洲里，姐姐的铜铃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，清脆又温柔，像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回音。

这是埃维金人最后一个完整的卡卡瓦节。

但在那个夜晚，当篝火照亮所有人的笑脸时，没有人知道未来的风雨会来得那样快，那样残酷。

他们只知道，此刻的星空很美，蜂蜜酒很甜，而身边人的手掌，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