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里的黑暗像浸了水的棉花，密不透风地裹过来。陈奕恒手里的打火机成了唯一的光源，火苗晃得他眼尾的痣忽明忽暗，倒像是在眨眼睛。

“喂，张桂源，”他突然放慢脚步，侧头凑过来，呼吸里混着烟味和点说不清的甜香，“你刚才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，看见什么了？”

张桂源脚步一顿。背后应急灯的绿光透过门缝渗进来，刚好照在陈奕恒勾起的嘴角上。这人明明在笑，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钩子，直往人心里钻。

“没看见。”他冷声道，视线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教室门。门牌上的字都糊成了黑团，只有三楼走廊的位置，墙皮像被啃过似的凹下去一块，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——和广播说的“失踪的三楼”对上了。

“哦？”陈奕恒拖长了调子，突然伸手，指尖擦过张桂源的手腕，把他没来得及收好的半截烟蒂捏走了，“可我好像看见啦。”

他把烟蒂凑到鼻尖闻了闻，笑眼弯弯：“跟我抽的是一个牌子呢。”

张桂源皱眉拍开他的手，刚要说话，头顶的广播突然“滋啦”响起来，这次不是机械音，是个尖细的女声，像指甲刮过玻璃：

【友情提示：晚自习期间，请保持安静。任何在走廊奔跑、喧哗的同学，都会被“教导主任”请去办公室哦~】

最后那个“哦”字拖得黏糊糊的，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
陈奕恒却像是觉得有趣，低低笑了一声，打火机“咔哒”灭了。黑暗里，他的声音贴着张桂源的耳朵响起：“听到没？要安静。”

温热的气息扫在耳廓，张桂源下意识偏头躲开，却撞上对方的肩膀。陈奕恒的校服外套薄得像层纸，底下的体温却低得异常，像揣了块冰。

“怕了？”陈奕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手却很自然地搭在了张桂源的胳膊上，轻轻捏了一下，“别怕啊，我保护你。”

这话说得轻浮，指尖的力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。张桂源想挣开，却听见旁边教室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道缝，里面透出惨白的光，隐约能看见一排排课桌椅，上面坐着的“人”都低着头，头发垂到地上，像水草一样轻轻晃。

“别动。”张桂源猛地按住陈奕恒的手腕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看他们的脚。”

门缝里的光刚好照到桌腿下——那些“人”都没有脚，裤管空荡荡地晃着。

陈奕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非但没怕，反而低笑出声，声音压得很轻，像在说什么情话：“啧，穿校服的鬼，还挺应景。”

他说话时，手反过来握住了张桂源的手腕，指尖故意在对方青筋上碾了碾：“走了，高冷同桌，去找三楼。”

张桂源被他握得有点不自在，想抽手，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。黑暗中，陈奕恒的眼睛亮得过分，像藏了两颗寒星，哪里还有半分“小太阳”的样子。

两人贴着墙根往前走，走廊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。张桂源忽然想起跳楼时那团带着烟草味的阴影，鬼使神差地问：“你也抽烟？”

“嗯。”陈奕恒应得干脆，“怎么，高中生不能抽？”

“你也是高中生？”

陈奕恒脚步顿了顿，侧头看他，黑暗里看不清表情，只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笑：“你猜？”

话音刚落，头顶的广播又响了，这次带着明显的恶意：

【玩家编号7，于二楼女厕违规喧哗，已被“教导主任”带走。】

【当前玩家数量：12】

张桂源猛地停住脚，刚才那间开着缝的教室门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开了。那些“人”依旧低着头，可原本垂在地上的头发，却悄悄抬了起来，末梢尖得像针，正对着他们的方向。

“跑。”张桂源拽着陈奕恒的手腕就往楼梯口冲。

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，还有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声响，越来越近。

陈奕恒被他拽着跑，嘴角却始终勾着笑，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，低声道：“别急啊……”
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像有魔力，身后的声响居然真的慢了半拍。

张桂源没心思细想，拉着他冲下楼梯，却在落地的瞬间愣住了——

楼梯口的墙上，挂着块歪歪扭扭的牌子，上面用红漆写着：

【四楼】

他们明明是从二楼往三楼跑的。

陈奕恒凑过来，指尖在“四楼”两个字上敲了敲，笑眼弯得更厉害了：“看来，这楼比我们想的要调皮啊。”

他转头看向张桂源，眼底的笑意里藏着点什么，快得让人抓不住。

“怎么办，同桌？”他故意把声音放软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，手指却轻轻挠了挠张桂源的手心，“我们好像……被困住了。”

张桂源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陈奕恒指尖的温度，和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、近乎危险的暗。

我们好像被困住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