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寒风呼啸着穿过王庭高耸的廊柱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伊莱亚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训练服,借着月光与摇曳火把投下的长长阴影,悄无声息地移动着。
她的目标,是那座废弃的北塔。
奥利弗卿的低语如同鬼魅,日夜在她耳边回响,还有个名字,阿莉安娜。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,撬动了她被仇恨和官方史书填满的内心,露出深不见底的疑惑深渊。
凯尔登近来的看管愈发严密,训练几乎榨干了她每一分力气,但在伊莱亚那双绿眸深处,倔强的火焰从未熄灭。今晚,他被边境急报拖住,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北塔孤立于王庭一角,越发显得阴森。塔身爬满了枯死的藤蔓,像垂死巨人的血管。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冰冷的悲伤气息。塔门被粗重的铁链锁着,但伊莱亚多年训练出的敏锐眼光很快发现高处一扇窗户的裂隙。
攀爬对于她来说并非难事,凯尔登严苛的训练在此刻展现了另一面价值。她的动作像猫一样轻巧,借助砖石的缝隙,艰难却稳妥地向上攀去。
冰冷的石头磨砺着她的指尖,寒风几乎要将她冻僵。但胸腔里那颗因为探寻真相而剧烈跳动的心,灼烧着她,提供着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热量。
终于,她够到了那扇破败的窗棂,用力一挣,纤细的身体滑入了塔楼内部。
塔内尘埃厚重,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岁月的味道。月光透过另一侧的窗口,惨淡地照亮一小片区域。这里似乎是某个起居空间,家具蒙尘、倾倒,早已腐朽。地上散落着一些看不出原样的杂物,墙壁上有着空荡荡的挂钩和曾经悬挂过画框的浅色印记。
一切似乎都被彻底清理过。
伊莱亚不死心,指尖划过积灰的桌面,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痕迹。她在墙角发现了一些散落的、被虫蛀空的线装书页,字迹早已模糊不清。她摸索着墙壁,敲击着地板,寻找任何暗格或缝隙。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,她的脚尖踢到了壁炉内侧一块松动的砖石。
心跳骤然加速。她蹲下身,费力地撬开那块砖石。后面是一个小小的、黑暗的空间。
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一样东西——一枚小小的、褪色严重的金属徽章,被灰尘和时间的锈迹覆盖,但依稀能辨认出它的形状。
一朵鸢尾花。
伊莱亚的手指颤抖着,拈起那枚徽章。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。歌谣、奥利弗的暗示、凯尔登失态时吐露的名字……碎片在此刻汇聚,指向一个清晰却更令人困惑的事实:她的母亲,旧王的妃嫔,确实与鸢尾花,与这座北塔,有着极深的关联。
“砰——”
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,像是靴子踩断了枯枝!
伊莱亚浑身一僵,瞬间吹熄了手中微弱的照明石,整个人缩进壁炉最深的阴影里,屏住了呼吸,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藏在靴筒里的匕首——那是凯尔登命人为她打造的,锋利无匹。
不是凯尔登。他的脚步更沉,更稳,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感。楼下的动静更轻,更……鬼祟。
极细微的脚步声沿着楼梯向上传来,不止一个人。他们似乎在搜索着什么,动作专业而安静,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效率。
伊莱亚的心跳如擂鼓,她努力控制着呼吸,将身体缩得更小。她能感觉到那几个人在塔楼这一层停留,徘徊。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,投在对面墙壁上,扭曲而诡异。
他们没有点灯,也没有交谈,只是沉默地搜寻。
过了一会儿,脚步声再次响起,渐渐向下,最终消失在塔外。
伊莱亚又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,直到冰冷的寒意彻底渗透四肢,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声息,才敢慢慢活动几乎冻僵的身体。
她不敢久留,沿着原路返回,落地时几乎软倒。将那枚鸢尾花徽章紧紧攥在手心,冰冷的金属硌得她生疼,却也是一种确凿的证明。
她借着阴影潜回自己的居所,心脏仍在狂跳不止。然而,就在她推开房门,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时,她的目光凝固了。
房间内一切如常,但又截然不同。
她早晨离开时,故意夹在窗棂缝隙里的一根细小发丝,不见了。
有人进来过。
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,没有翻动的痕迹,来人目的明确,且极其谨慎。是凯尔登的人?还是……奥利弗警告中的“他们”?
伊莱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缓缓滑坐到地上。手心里的鸢尾花徽章变得滚烫。
探寻真相的道路,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。监视不仅来自于明处那座冷酷的“王座”,更来自于黑暗中无数双未知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