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高考倒计时 154 天
傍晚六点,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像一声遥远的鸽哨。
沈砚把笔帽扣好,错题本塞进书包最里层,等在走廊尽头。
两人并肩穿过教学楼后的小铁门——那里有一片荒废的花坛,去年被保洁阿姨撒下一把薄荷籽,如今竟长成一片低矮的绿浪。
雪刚化完,泥土潮湿,薄荷香混着冷冽的风,像某种尚未命名的味道。
池暮蹲下去,指尖拨开薄荷的嫩叶,露出根根脉络。
“等它们再长高一点,就能泡茶。”
沈砚站在他身后,把外套拉链拉到顶,声音低却笃定:
“等它们长高,我们也该走了。”
池暮笑,虎牙在路灯下闪了一下:“走之前,留个约定。”
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小小玻璃瓶——手指高,瓶壁贴着一张手写标签:
【154 天薄荷蜜】
瓶底沉着几颗冰糖,薄荷嫩芽铺在中间,像绿色的小舟。
“每天加一粒冰糖,等高考那天开封。”
沈砚接过瓶子,指腹摩挲标签,墨痕还微微凸起。
“开封以后呢?”
“兑温水,一人一口。”池暮抬眼,“喝完就算一起熬过这个夏天。”
沈砚没说话,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银色记号笔,蹲下身在瓶身写下两行数字:
【730 298】
730 是他的目标高考分,298 是池暮上一次月考的总分。
写完,他把笔递给池暮。
池暮想了想,在数字下方补了一行极小的字:
【平均 520 = 我爱你】
沈砚耳尖微红,指尖在薄荷叶上轻点,留下一点清凉。
两人把玻璃瓶埋进薄荷田最中央,只露出瓶盖。
池暮用吉他拨片当铲子,挖土时刮到一小块碎瓷片,他随手丢到一旁。
沈砚脱下校服外套,盖在瓶盖上,防止夜霜。
做完这一切,他们并肩坐在田埂上,腿垂在泥里,鞋跟沾满湿土。
远处教学楼的倒计时牌亮着红光:【154】。
池暮抱着吉他,随意扫了一个Cmaj9,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色。
沈砚把耳机分他一只,里面是循环播放的节拍器——70bpm,心跳同款。
薄荷香在风里荡,节拍器滴答,吉他弦轻颤,像一场无人旁听的微型演出。
池暮忽然开口:“外婆今天出院。”
沈砚侧头。
“医生说她可以回老家静养,但不能再一个人住。”
沈砚“嗯”了一声,伸手碰了碰他的指节:“那你呢?”
“我留下。”池暮声音低,却笃定,“留下来,陪你一起把154天过成154首歌。”
沈砚垂眼,指尖在泥土上画了一个极小的音符,又把音符外面画了一个圈。
像把未来说进一个无声的副歌。
夜渐深,露水爬上薄荷叶。
池暮把吉他放到一旁,从口袋掏出两张薄薄的纸——
一张是清华冬令营的旁听证,一张是市艺术统考准考证。
他把两张纸叠在一起,对折再对折,最后折成一枚指甲大的小船,放进薄荷田的叶隙里。
“让它们先扎根。”他说。
沈砚点头,把今天刚整理的错题也撕下一页,折成同样的小船,并排放下。
薄荷叶微晃,像湖面接纳两只晚归的候鸟。
临走前,池暮折下一片薄荷,递给沈砚。
“尝尝。”
沈砚放进嘴里,清冽的凉意从舌尖窜到喉咙,像一场微型雪崩。
他侧头,看见池暮也含了一片,嘴角带着浅笑。
“甜吗?”
“甜。”沈砚答。
池暮眨眼:“甜的是冰糖,还是薄荷?”
沈砚没回答,只是伸手,把那片被咬掉一半的薄荷,从池暮唇边摘下,放进自己口袋。
动作极轻,像完成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。
回宿舍的路上,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影子。
到分叉口,池暮回头,声音散在寒风里:
“154天后,薄荷田见。”
沈砚点头,把双手插进口袋,指尖碰到那片半干的薄荷叶。
凉意透过布料,贴在皮肤上,像一枚不会褪色的印章。
午夜十二点,宿舍熄灯。
沈砚打开小台灯,把玻璃瓶的照片设成群头像。
他在备忘录写下:
【154 天倒计时】
【薄荷蜜第0天 冰糖+1】
写完,他把台灯关掉,黑暗里,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
池暮发来语音,只有两秒:
“晚安,薄荷味。”
沈砚把语音转成文字,又转成静音,贴在枕边的墙上。
薄荷香似乎穿过屏幕,落在被角,像一场无声的春雨。
凌晨两点,教学楼最后一盏灯熄灭。
薄荷田在月光下泛着银绿,玻璃瓶安静地躺在土里。
风掠过,叶片轻碰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像有人在低语:
——再长一点,再甜一点,
等夏天来了,我们一起把薄荷田喝成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