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清润温和,像溪水流过山涧。
顿了顿,他看着她的眸子,像是被某种莫名的情绪牵引,一句完全超出他平日言行尺度、甚至带着些许唐突的话,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:
“姑娘之眸,映我半生荒芜,顷刻繁花似锦。”
话音落下,两人都愣住了。
书生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,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如此直白又文绉绉的话来,眼神闪烁,几乎不敢再看她。
沈清辞也怔在了原地,脸上的热意尚未褪去,心口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方才的慌乱和心疼奇迹般地被抚平了,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,直接、诚挚,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诗意和……震撼。
映他半生荒芜?顷刻繁花似锦?
她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和略显局促却依旧清朗的眉眼,忽然觉得,这书生……有点意思,跟她平日里见的那些王孙公子好像都不太一样。
“噗嗤——”沈清辞一个没忍住,笑出了声,这一笑,如同春冰乍破,瞬间打破了方才那点微妙的尴尬和旖旎。
她歪着头,眼睛弯成了月牙儿,带着几分狡黠和好奇:“你这书生,撞傻了不成?还会说漂亮话哄人?不过……”她拖长了调子,
“比那些只会‘小姐受惊了’的呆子强多了!”
书生闻言,脸上的薄红更深了些,却也被她的笑容感染,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无奈的弧度。
正当沈清辞还想说些什么时,远处隐隐传来春桃带着哭腔的呼唤:“小姐——小姐你在哪儿啊——国公爷问起你了——”
“哎呀!”沈清辞一惊,也顾不得许多了,她匆忙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兰草的精致钱袋,塞进书生手里:“赔你的衣服和……和我的鲁莽!对不住啦!我有急事得先走了!”
说完,不等书生反应,她提起裙摆,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飞快地转身钻入人群,鹅黄色的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。
只留下那书生徒劳地伸着手,握着那个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绣囊,站在原地,衣襟上的糖渍黏腻腻的,脚边是琉璃灯的碎片,周围是熙攘的人群和璀璨灯火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绣囊,又抬眼望向她消失的方向,仿佛还能看见那双盛满了星光与慌乱的眸子。
良久,他失笑地摇了摇头,低声自语道:“真是……唐突了。”
然而那句“顷刻繁花似锦”,却仿佛依旧回荡在喧闹的空气中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,悄然落入了谁的心田。
自打上元灯节归来,国公府嫡长女沈清辞就有点不对劲。
具体表现为:对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傻笑,吃着玫瑰酥饼能忽然叹口气,最可怕的是,
她居然安安静静地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,没上房揭瓦,也没想着溜出去——虽然是对着一本《诗经》发呆,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书页上的“灼灼其华”四个字。
丫鬟春桃忧心忡忡地去禀报了国公夫人:“夫人,小姐怕是那晚吹了风,魔怔了。”
国公夫人只当女儿家大了有了心事,笑着打发春桃下去,并未深究。
只有沈清辞自己知道,她不是魔怔,是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个清润的声音和一句话——“姑娘之眸,映我半生荒芜,顷刻繁花似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