阁楼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，我站在原地没动。
水晶吊灯在头顶晃着微光，像一串将碎未碎的冰凌。陈启明坐在长桌尽头，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实木桌面。苏念晴靠在窗边，手里端着杯红酒，眼神平静得不像个即将被揭穿罪行的人。
"请坐。"陈启明声音很轻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，"我们等这一刻很久了。"
我没理会他，目光落在桌上那台平板电脑上。屏幕亮着，是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照片里我穿着米色风衣，正从医院门口走出来。那是去年三月，我流产住院的时候。
"这是什么意思？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。
"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顾沉舟赶走的。"苏念晴放下酒杯，"其实早在你发现那些协议之前，你就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。"
她走到我面前，脸上带着那种惯常的温柔笑容："还记得那天吗？你说要去海南度假，结果临时改行程去欧洲。那天晚上我路过那栋楼，看见苏念晴从电梯里出来，手里抱着一沓文件。"
"是你..."我喃喃道，"你故意让我发现那份假合同。"
"不全是。"她轻轻摇头，"我只是让事情按照既定轨道发展。顾沉舟多疑的性格，苏念晴的野心，还有..."她顿了顿，"最重要的是你的善良。"
我后退一步，后背撞到餐桌边沿。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"你们到底想干什么？"
"让你看清真相。"陈启明开口，"顾沉舟从来不是主角。他只是这场资本游戏中最合适的提线木偶。"
平板突然亮起，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。一张张股权变更记录、资金流向图、会议录音片段开始滚动播放。
"三年前我试图收购沉舟科技失败。"陈启明继续说，"但我知道顾沉舟的性格，也知道只要给他足够大的压力，他一定会崩溃。苏念晴的任务很简单——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，成为他依赖的那个人。"
我盯着投影里的数字，那些熟悉的日期让我胃部抽搐。每一条记录都对应着我和顾沉舟关系恶化的一个节点。原来从一开始，我就活在别人设计好的剧本里。
"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？"我问。
"因为你比顾沉舟聪明得多。"苏念晴走过来，伸手想碰我的肩膀。我本能地躲开，她笑了笑，收回手，"而且你现在的位置，比任何人都更适合接替这个游戏。"
"接替？"
"没错。"陈启明站起身，"我们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——资金、资源、人脉。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。"
我盯着他，感觉喉咙发紧。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突然浮现：顾沉舟浑身湿透地站在我家门口，眼睛通红，说他需要我。
"你们以为我会答应？"
"为什么不呢？"苏念晴语气依然温和，"你恨顾沉舟，恨我。现在有机会让他们付出代价，为什么不用？"
我慢慢坐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的纹路。那是顾沉舟送我的订婚戒，上面刻着他母亲留下的古董花纹。
"你们太小看我了。"我说。
话音刚落，手机震动起来。笑笑发来消息："你在哪？需要我上来吗？"
我按下锁屏键，抬头看向陈启明："如果我说不呢？"
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："那你就是我们的障碍。"
我站起身，动作太大带翻了面前的咖啡杯。褐色液体在白色地毯上晕开，像一朵诡异的花。
"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。"我说，"但现在..."
我后退一步，手扶住门把："我要走了。"
"你以为能走得掉？"苏念晴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。
"当然能。"我看着她，"因为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——我从来不按剧本演戏。"
说完我拉开门，夜风扑面而来。楼梯间的灯光忽明忽暗，旋转楼梯像条永远走不完的螺旋。
手扶着冰凉的栏杆，记忆突然涌上来。那年公司刚起步，我们租在写字楼顶层。每天加班到深夜，顾沉舟总会记得给我带件外套。有次下大雨，他把自己的西装裹在我身上，自己淋得透湿。
"昭昭，别怕，有我在。"
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，我抓紧栏杆。楼下传来隐约的喧哗声，似乎是有人在争吵。再往下几层，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"林小姐不能见。医生说了必须静养。"
是唐笑笑。我加快脚步，推开最后一道门时，夜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。天台上空无一人，只有笑笑站在角落打电话。
"对，她出来了...好，我看着她。"
她看见我，快步走过来："你还好吗？"
"我没事。"我说，"把所有资料备份到云端。明天开始..."
我停顿了一下，抬头看向远处的夜空。乌云正在散开，第一颗星星若隐若现。
"我们要反击了。"
笑笑愣了一下，随即点头。她接过我手里的U盘，忽然说："昭昭..."
我转头看她。
"你知道吗？"她轻声说，"我一直觉得你是对的。从最开始就该查清楚一切。"
我笑了："谢谢你一直陪着我。"
说完我走向电梯，留下她站在原地发呆。走进轿厢的瞬间，我摘下戒指放在角落。金属触感消失的那一刻，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，却又前所未有的轻盈。
走出大楼，夜风吹乱头发。我深吸一口气，闻到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。手机再次震动，这次是陌生号码。
"你以为她只是要钱？"
我盯着这条信息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。这游戏...
才刚开始。
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烁，陌生号码的短信像一枚钉子扎进视网膜。
"你以为她只是要钱？"
我盯着这行字，手指不自觉收紧。笑笑还在天台打电话，声音断断续续飘上来："...对，已经出来了...你放心..."
雨丝斜斜打在脸上，凉意顺着脖颈滑进衣领。我摸出打火机，火苗在掌心跳跃。这条短信来得太快了，像是等着我走出那扇门。谁会知道今晚的事？谁又能看穿苏念晴的把戏？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我迅速熄灭火苗，转身时正好看见一个黑影缩回楼梯口。
"谁？"
没有回应。笑笑也听见了动静，朝这边张望。我冲她比了个手势，她会意地压低身子。
整栋楼仿佛活了过来。风穿过楼宇间的缝隙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我贴着墙根往前挪动，鞋跟磕在水泥地上，每一声都格外清晰。
突然有人拽住我的手腕。
"别动。"
我几乎要喊出来，却被熟悉的气息堵住了喉咙。是顾沉舟。
他穿着黑色风衣，袖口还沾着雨水。路灯从背后打过来，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。我下意识挣扎，却被他握得更紧。
"听我说。"他声音沙哑，像是刚从烟雾里挣脱出来，"他们没告诉你全部真相。"
我冷笑一声："你还有资格谈真相？"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："三年前那个雨夜，我不是去求你回来。我是去送离婚协议。"
空气突然变得粘稠。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，由远及近，又渐渐消失。
"为什么？"
"因为我查到了陈启明的账本。"他松开手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，"这是当年你父亲公司破产的原始记录。"
我后退一步。这张纸我太熟悉了——和当年顾沉舟给我看的那份一模一样。
"同样的把戏玩两次，你不嫌累吗？"
他瞳孔猛地收缩："你看过这份文件？"
"就在刚才。"我盯着他的眼睛，"陈启明把它当证据给我看。他说这是你被操控的证明。"
顾沉舟突然笑了。那笑容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"所以他没告诉你，这份文件是我故意留下的？"
我怔住了。
"我要让你以为，我是个容易被控制的人。"他靠近一步，呼吸拂过我的耳畔，"这样你才会放松警惕。"
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。笑笑惊呼一声，我转头看见有人从消防通道冲出来。顾沉舟猛地把我拉到身后，与此同时，几道车灯刺破雨幕。
"现在你有两个选择。"他低声说，"相信我，或者相信他们。"
我看着他握枪的手。那动作太熟练了，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较量。
"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？"
"因为你从来不会按剧本演戏。"他嘴角扬起，"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。"
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笑笑已经躲到水箱后面，手里握着我的手机。
"快决定。"
我深吸一口气。雨下大了，混着血的气息。这个男人曾让我心碎，却也在最危险的时刻为我挡过子弹。
"我选第三个。"
他愣了一下。
"我不信任何人。"
话音未落，我抓起他的手腕对着天空开了一枪。巨大的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楼顶的乌鸦，也打乱了敌人的节奏。
"走！"
我们冲向安全通道，身后传来咒骂和奔跑声。笑笑紧跟其后，把手机塞给我："刚才收到一条加密信息。"
我扫了一眼，瞳孔骤然收缩。
发件人：昭昭
发送时间：2023年3月18日
内容只有五个字：
"小心顾沉舟"
雨水模糊了视线，记忆却突然清晰。那天医院走廊，我确实看到过另一个自己。而现在，这部手机里的所有信息都在告诉我——
这场游戏，早在三年前就重新开始了，只不过现在才刚刚发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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