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踩着高跟鞋，沿着天台边缘慢慢走。风很大，吹得裙子贴在腿上。远处的霓虹灯忽明忽暗，像是被风吹熄的火苗。
“昭昭！”顾沉舟在后面喊，“你小心点！”
我没理他，继续往前走。脚下的水泥有点湿，可能是刚才下过雨。我靠在栏杆边，低头看下面黑漆漆的街道。
“你们到底谁在说谎？”我又问了一遍。
苏念晴从另一边走过来，站在我旁边。她穿的是红裙子，在夜风里像一团火。
“你爸没出卖顾沉舟的父亲。”她说，“是他父亲想害你爸。”
顾沉舟猛地抬头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三年前，你父亲和陈启明联手，想吞掉林振华的股份。”苏念晴看着他，“是你父亲策划了那笔投资，是你父亲把林振华推出来的。”
顾沉舟脸色变了：“不可能……”
“你查不到那份协议，是因为它根本就没留下痕迹。”苏念晴轻声说，“你爸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，结果陈启明翻脸不认人。他跳楼那天，林振华就在现场。”
我浑身一震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我问，“我爸在现场？”
“他救了你爸。”苏念晴看着我，“如果不是他，你爸早就死了。”
我脑子嗡嗡作响，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。
“那你呢？”我问顾沉舟，“你一直以为是我爸害死了你爸？”
他沉默了几秒，然后点头：“是。”
“所以你就设计让我恨你？”我声音有点抖，“让我离开你？”
“我不是为了让你恨我。”他急切地说，“我是为了保护你。”
“怎么保护？”我冷笑，“把我一个人丢在黑暗里？让我以为你背叛了我？”
他喉咙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“你知道我这半年怎么过的吗？”我盯着他，“每天晚上都做噩梦，梦见你把我推开的样子。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。”
他眼神一颤。
“可你还是回来了。”我说，“你为什么又回来？”
“因为我不能让你活在谎言里。”他说，“我不想你一直误会我爸，也不想你误会你爸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我问，“你在我心里是什么？”
他看着我，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我知道，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我笑了，笑得很苦。
“可我已经不能相信你了。”
他往前走了一步，但我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昭昭。”他说，“你信我一次。”
“信你？”我摇头，“你怎么不说，你也骗了我这么久？”
他咬紧牙关，没说话。
“你们两个都说自己是对的。”我环视他们两人，“可你们有没有想过，我才是最痛苦的那个？”
“我想过。”顾沉舟低声说，“所以我才不敢面对你。”
“那你现在敢了吗？”
他看着我，眼神坚定：“敢了。”
“可我不敢信你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我转身就往楼梯间跑。
“昭昭！”顾沉舟追上来。
“别碰我！”我甩开他的手。
“你听我说……”
“我不想听！”我打断他，“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！”
我冲进楼梯间，砰地一声关上门。心跳得厉害，手心全是汗。
我靠着门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然后，我掏出手机。
“笑笑，”我低声说，“你还在下面吗？”
“我在！”她立刻接起来，“你怎么样？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说，“你那边情况如何？”
“我已经拿到所有资料了。”她说，“包括三年前的账本、转账记录，还有你爸和陈启明的通话录音。”
我闭了闭眼。
“很好。”我说，“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准备好了。”她顿了顿，“你要发布吗？”
“对。”我说，“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。”
“可是顾沉舟呢？”她问，“你打算怎么处理他？”
我沉默了几秒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说，“但我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她轻声问，“你还爱他吗？”
我望着楼梯间的天花板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说，“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。”
“那你先下来。”她说，“我在一楼等你。”
我挂了电话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一步一步往下走。
每一层都很安静，只有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。
走到十三楼时，我听见上面有脚步声。
是顾沉舟。
他果然没放弃。
我加快脚步，走到十二楼，电梯还没来。我按下按钮，门缓缓打开。
里面站着一个人。
唐笑笑。
“你来了。”我说。
“我怕你一个人下不来。”她走进来，按了B1层。
电梯缓缓下降，我的心也跟着沉下去。
“你拿到资料了？”我问。
“拿到了。”她点点头，“我已经上传备份了。”
“好。”我说，“等一下发布会开始，我们就公开一切。”
“你确定要这么做？”她看着我。
“我必须这么做。”我说，“不能再让任何人被蒙在鼓里了。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电梯到了地下一层，我们走出去。外面已经布置好了，灯光、摄像机、记者，全都准备就绪。
“发布会什么时候开始？”我问。
“五分钟。”她说，“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我点头。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
我们走进后台，我坐在化妆镜前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眼睛有些红，嘴唇干裂，头发有点乱。
这不是那个曾经为爱卑微的女孩了。
这是林昭昭，一个终于决定为自己活一次的女人。
“昭昭。”笑笑忽然说，“顾沉舟来了。”
我转头，看见玻璃门外，顾沉舟正站在那里。
他穿着黑色风衣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
眼神坚定，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我说。
门开了，他走进来。
“昭昭。”他看着我，“我有话要说。”
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我说，“你想解释，想道歉，想让我原谅你。”
他点头。
“可我不需要。”我站起来，直视着他，“我不需要你的解释，也不需要你的道歉。我只需要一个真相。”
他沉默。
“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我说，“等下发布会开始，我会公布所有真相。”
他看着我，眼神复杂。
“那我呢？”他问，“你打算怎么处理我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说，“但现在，我只想活下去。”
他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但最终没开口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说，“谢谢你一直没放弃我。”
他愣了一下。
“但我也不能回头了。”我轻声说，“因为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林昭昭了。”
他点点头，眼神里有一丝失落，但更多的是理解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说，“我会支持你。”
发布会开始了。
灯光亮起，镜头对准我。
我站在台上，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记者，深吸一口气。
“各位。”我说，“今天，我站在这里，不是为了澄清谣言，也不是为了洗白谁。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真相。”
全场安静。
“三年前，我父亲林振华并没有出卖顾沉舟的父亲。”我继续说，“相反，是他父亲联合陈启明，想要吞并我父亲的股份。是我父亲救了顾沉舟的父亲。”
台下一片哗然。
“顾沉舟。”我看向台下，“你父亲不是清白的，他也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。”
他站在角落里，低着头。
“苏念晴。”我接着说，“你也不是无辜的。你是陈启明的人，从五年前就开始布局。”
“最后。”我环视全场，“我想说的是，林昭昭不会再为任何人卑微。我，只为自己而活。”
台下响起掌声。
我松了口气，走下台。
唐笑笑迎上来，抱住我。
“你做到了。”她说。
我笑了，眼泪却掉了下来。
“是啊。”我说，“我做到了。”
灯光暗下来时，我听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唐笑笑正和工作人员确认后续流程，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。
陌生号码。
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停顿两秒，还是按了下去。
“林昭昭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，“你爸现在在我手上。”
我猛地站直身体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声音比我想象中冷静。
“你爸现在在我手上。”对方重复一遍，“如果你不想他出事，就立刻离开发布会现场。”
我看了眼后台的出口，顾沉舟刚从那边出去。唐笑笑正在和摄影师沟通，没人注意到我这边的异样。
“你是谁？”我问。
“你不认识我。”他说，“但我认识你爸很久了。”
我咬紧牙关：“你想要什么？”
“很简单。”他说，“让刚才发布的内容全部删掉，包括备份。你一个人来城南废弃仓库，我就放你爸走。”
电话挂断。
我盯着黑下来的屏幕，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。手心全是汗，握着手机几乎要滑落。
“怎么了？”唐笑笑转过头问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把手机塞回口袋。
“我爸可能出事了。”我说，“有人打电话来说他被绑架了。”
她脸色瞬间变了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说，“但对方让我去城南仓库，删掉所有资料。”
她沉默了几秒，然后抓住我的手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不行。”我摇头，“对方说要我一个人去。”
“你觉得他会放你爸走？”她看着我，“这种人说话怎么可能算数？”
我抿紧嘴唇：“那你说怎么办？”
她掏出手机，快速拨了个号码。
“顾沉舟。”她说，“你还在吗？”
我愣了一下。
她没理会我，继续说：“昭昭接到绑架电话，说林叔叔被控制了。对方让她一个人去城南仓库，删掉所有资料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我知道那个地方。”顾沉舟的声音传来，“我马上过去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我说。
“你不能去。”唐笑笑皱眉，“你是他们要的人。”
“可我爸在他们手里。”我盯着她，“我不去，谁去？”
她咬了咬唇，没说话。
“你帮我联系警方。”我对她说，“但不要打草惊蛇。如果他们发现有警察，我爸就危险了。”
她点点头。
“那你呢？”她看向电话。
“我马上出发。”顾沉舟说，“你先走，我随后到。”
我挂了电话，抓起外套往外走。
唐笑笑跟上来：“我送你。”
我们一路沉默地坐上车。城市霓虹灯在窗外掠过，像是无数双冷漠的眼睛。
车子驶出市区，街道变得空旷。路灯昏黄，偶尔有夜风穿过破旧的广告牌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。
“到了。”唐笑笑把车停在仓库外。
我下车，看了一眼周围。没有警察，没有其他车辆，只有风吹过铁皮屋顶的声音。
“你真的要进去？”她问。
我点头。
“记住，等顾沉舟来了再行动。”我说，“不管里面发生什么，都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她握住我的手：“小心点。”
我走进仓库，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。
黑暗中，有人打开了灯。
我看见我爸被绑在椅子上，嘴角有干涸的血迹。
“爸！”我冲过去。
一只手拦住我。
我抬头，看见一张熟悉的脸。
陈启明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