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臂事件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,横亘在破败教堂的每一个角落,也深深烙在每个亲历者的心上。那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仿佛从未散去,依旧在冰冷的石壁间低回呜咽。
高鸽神父没有一蹶不振地倒下——至少在肉体上没有。他几乎是凭借某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机械本能,重新站了起来。他依旧穿着那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黑袍,穿梭在呻吟的伤兵之间,清洗、包扎、分发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清水。
但他不再是那个嘴里念叨着破碎祷文、手下却高效施救的高鸽神父了。
他的动作变得极其沉默,沉默得可怕。那双曾经蕴含着悲悯与某种顽强生命力的眼睛,如今只剩下两口枯井,深不见底,映不出丝毫光亮。他不再对伤者说“撑住就能回家”,也不再向任何神明祈祷。
他只是工作,麻木地、精准地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救助的动作,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。
只有当有生命在他面前无可挽回地消逝时,他才会停下来。他会缓缓地、近乎仪式般地蹲下身,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合上死者的双眼,然后,就保持着那个姿势,嘴唇无声地翕动,念诵着为亡者超度的经文。那不是充满希望的祈祷,而是冰冷的、程序化的、为通往未知黑暗的灵魂进行最后送行的悼词。救赎生者已无意义,他所能做的,只剩下替死者祷告。
他避免去看霍云儿和戴雨浩,尤其是戴雨浩。那孩子眼中日益增长的迷茫与恐惧,像一面镜子,照出他内心无法言说的崩溃与绝望。他怀中那冰冷的、虚幻的触感从未消失——那条断臂,仿佛已与他融为一体,成为他新的、残酷的器官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失去的一切。信仰的圣坛已在内心彻底崩裂,只剩下断壁残垣,和弥漫不散的灰烬。
-Noire-
与教堂里死寂的绝望不同,外界的战争机器需要更激昂的润滑剂。
霍云儿因其“卓越”的宣传画作,被提拔为师部宣传组的组长。她的画板被更大规模地复制,印刷成海报、传单,张贴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,传递到后方。画面中央的帝国军人愈发英武神勇,脚下的“阴影”更加扭曲可怖,背景的“胜利曙光”几乎要灼伤现实。
一位前来视察的将军,在满是奉承的幕僚陪同下,特意参观了宣传组的工作室。他停在霍云儿最新的一幅巨幅画作前——画中,帝国的钢铁洪流正无情碾过敌人的阵地,鹰徽的光芒普照大地。
“好!画得好!”将军击节赞叹,声如洪钟,“霍组长,你的画笔,抵得上一个魂师团!你精准地捕捉到了帝国的神威与必胜的信念!这才是我们需要的艺术,是鼓舞士气的号角!”
周围的军官们纷纷附和,赞美之词溢于言表。
霍云儿站在一旁,微微低着头。她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制服,脸上挤不出丝毫笑容,只能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表象。将军的夸赞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,刺穿她的耳膜,烫伤她的内心。她看着自己的画,看着那过度饱和的色彩和扭曲的激昂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她画的不是号角,是裹着糖衣的毒药,是用最美色彩编织的、催眠所有人走向毁灭的疯狂梦境。每一次运笔,她都感觉自己在亲手为高三思、为无数像他那样的年轻生命挖掘坟墓。这份“荣耀”,让她窒息。
-Noire-
战争的间隙,一场盛大的誓师大会在临时清理出的广场上举行。伤兵被抬到一旁,能站立的士兵们列队站立,其中包括被迫参加童子军的戴雨浩。
高台之上,那位称赞过霍云儿的将军正在发表演讲。他声音洪亮,通过扩音魂导器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,极具煽动性。
“……星罗的勇士们!我们的事业是神圣的!帝国的日轮光芒所至,一切阴霾与污秽必将被荡涤一空!”
将军挥舞着拳头,面目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,“我们的敌人!是文明的破坏者!是企图将黑暗笼罩大地的邪魔!他们怯懦!他们卑鄙!他们不配称之为人类!”
台下,一部分士兵的眼神开始变得狂热,呼吸粗重起来。
“对敌人仁慈,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!”
将军咆哮着,“我们要做的,不是疑问,不是怜悯!是毁灭!是彻底地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清除!用他们的血与魂,浇灌帝国万世不朽的荣光!”
“为了帝国!为了日轮永耀!”将军振臂高呼。
“为了帝国!!” “日轮永耀!!”
台下,被煽动起来的士兵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,狂热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。许多面孔扭曲着,充斥着仇恨与杀戮的欲望。
戴雨浩站在人群的边缘,小脸煞白。那狂热的声浪像实质的冲击波,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,几乎站立不稳。他看着周围那些瞬间变得陌生而狂怒的面孔,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“……雨浩…”天梦冰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,不再是平时的慵懒或戏谑,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深深的惊惧:
“……疯了…他们都疯了…这不是守护…这是…”连百万年魂兽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集体性的癫狂。
戴雨浩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恐惧。他想起了那个眼神疯狂、死在他手中的日月帝国少年,想起了三思哥,想起了母亲的话,想起了神父崩溃的哀嚎。
当“正义”需要你否定他人的人性,当“守护”需要你变成狂热的屠杀机器时…
将军仍在台上嘶吼,声音如同雷鸣:“……让我们用敌人的头颅,铸就我们的丰碑!让他们的哀嚎,成为帝国胜利的颂歌!”
戴雨浩再也忍不住,猛地低下头,剧烈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恐惧,紧紧地攫住了他幼小的心脏。
疯狂的欢呼声浪将他彻底淹没。
-Noire-
二的五次方关于为什么那个逃兵能捡到高三思的胳膊
二的五次方我的理解是山体滑坡是分两次,高三思生前经历的是第一次,死后,手臂被第二次的山体滑坡卷走了
二的五次方当然,也可以理解为我强行打的补丁
二的五次方都看到这里了,点个赞吧,留个评论吧,收藏一下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