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的明德中学被春雨泡得发潮,走廊栏杆上凝着细密的水珠,连带着教室里的粉笔灰都少了几分飞扬的劲儿。林微然盯着黑板上数学老师写的三角函数公式,笔尖却在草稿纸边缘画了个小小的“江”字——下节课是体育课,按照上周的约定,江屿要教她投三分球。
下课铃刚响,她就把数学练习册塞进抽屉,转身想跟后排的江屿说话,却看见他被篮球队的几个男生围在座位旁,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,露出里面印着球队号码的黑色T恤。
“屿哥,下节课咱们加练会儿呗?周末就要跟实验中学打友谊赛了,你那几个带球转身还得再磨磨。”队长拍着江屿的肩膀,声音里满是期待。
江屿指尖转着篮球,目光越过人群往林微然这边扫了一眼,犹豫了两秒才点头:“行,那我跟微然说一声。”
林微然心里刚泛起的那点雀跃,像被春雨淋过的火柴,瞬间蔫了下去。她看着江屿朝自己走过来,少年额前的碎发沾了点汗,眼神里带着歉意:“微然,体育课我得去练球,三分球的事……要不下次?”
“下次是哪次啊?”林微然捏着衣角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上周你说这周教我,上上周说等月考完,月考完又说要准备球队选拔……”
话没说完,她就看见江屿皱了皱眉,语气也沉了点:“我这不是球队有事吗?友谊赛挺重要的,咱们班还得靠篮球队拿荣誉呢。”
“可你答应我的事也没做到啊。”林微然抬起头,眼眶有点发热,“我昨天特意跟同桌换了体育课的运动服,还提前查了投三分球的技巧,你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?”
周围已经有同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,江屿的脸微微发烫,伸手想拉林微然的手腕:“别在这儿说行不行?咱们去走廊说。”
“有什么不能在这儿说的?”林微然往后退了一步,躲开他的手,“不就是觉得篮球比我重要吗?”
这句话像根刺,扎得江屿瞬间没了耐心。他把篮球往桌上一放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:“你怎么不讲理啊?球队训练是集体的事,跟你教你打球能一样吗?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?”
“体谅?”林微然的声音忍不住发颤,“我体谅你要训练,体谅你要比赛,那谁体谅我啊?我等了你好几周,你每次都有理由,江屿,在你心里,我到底排第几啊?”
她说完这句话,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得格外清晰。江屿看着林微然泛红的眼眶,心里突然有点慌,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硬的语气: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,反正我今天必须去练球。”
林微然咬着嘴唇,没再说话,转身抓起自己的运动服外套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。走廊上的冷风裹着雨丝吹在脸上,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,眼泪混着雨水,冰凉地滑过下巴。
体育课上,林微然躲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,看着篮球场上江屿奔跑的身影。他穿着黑色T恤,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,每次进球后,都会和队友击掌欢呼,笑得耀眼又张扬——那是她很少见到的、完全属于篮球的江屿。
她掏出手机,点开和江屿的聊天框,里面还停留在昨天晚上的对话。江屿说:“明天一定教你投三分球,放心吧。”她回了个开心的表情包,还加了句“拉钩上吊,一百年不许变”。
现在再看这些话,只觉得又可笑又委屈。林微然手指悬在屏幕上,想打字问他“是不是忘了拉钩的事”,可最后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口袋,转身回了教室。
那天下午的课,林微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她坐在靠窗的位置,江屿在她后排,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,却像隔了一条河。江屿好几次想跟她说话,可看到她挺直的后背和刻意避开的侧脸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放学的时候,雨还没停。江屿拿着伞,跟在林微然身后走出教学楼,犹豫了很久才开口:“微然,我送你回家吧,雨太大了。”
林微然没回头,脚步也没停:“不用了,我自己有伞。”其实她早上出门没带伞,可她宁愿淋雨,也不想跟江屿待在一起。
江屿看着她走进雨里的背影,手里的伞捏得紧紧的,雨水顺着伞沿滴在他的鞋子上,冰凉刺骨。他想追上去,可又想起体育课上林微然泛红的眼眶,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彻底陷入了冷战。
林微然不再跟江屿一起去食堂吃饭,不再在课间回头跟他分享零食,甚至连数学课上老师让同桌互相讲解题目时,她都特意跟前排的女生换了位置。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,上课认真记笔记,下课要么刷题要么背单词,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都压下去。
可偶尔抬头,看到江屿趴在桌子上睡觉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,她还是会想起开学那天,他帮自己捡书时的笑容,想起元旦晚会上,他抱着吉他唱《小幸运》时,目光只落在她身上的样子。那些甜蜜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,让她心里又酸又涩。
江屿也不好过。他训练的时候总是走神,好几次带球突破时差点撞到队友;吃饭的时候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,连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都觉得没味道;晚自习的时候,他盯着林微然的后脑勺,想跟她道歉,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——他不是不想陪她,只是觉得球队的事不能推脱,可他也知道,自己不该一次次失约,更不该跟她吵架。
周五下午,学校组织春游,去城郊的湿地公园。出发前,班主任让大家自由组队,每队五个人,负责准备午餐的食材。林微然刚跟同桌和另外三个女生组队,就听见江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老师,我能跟林微然一队吗?”
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他们身上,林微然的脸一下子红了,赶紧低下头,假装整理背包里的东西。
班主任看了看他们俩,笑着说:“组队是自愿的,你得问林微然同不同意啊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林微然,江屿也看着她,眼神里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林微然捏着背包的带子,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——她还在生气,可看到江屿的样子,又有点不忍心。
最后,她还是摇了摇头,声音很小:“我跟她们已经组好了。”
江屿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,站在原地没动。班主任赶紧打圆场:“没事,江屿,你跟男生一队也一样,咱们到了湿地公园还能一起玩。”
春游的路上,林微然坐在大巴车的前排,江屿坐在后排。她偶尔透过车窗的倒影看到他,他要么靠在椅背上睡觉,要么看着窗外,一句话都没说。
到了湿地公园,春天的景色格外好,到处都是盛开的桃花和迎春花,空气里满是青草和花香的味道。同学们都在兴奋地拍照、打闹,只有林微然和江屿,像两个局外人。
中午野餐的时候,林微然的同桌偷偷跟她说:“微然,你跟江屿到底怎么了啊?之前你们不是挺好的吗?江屿这几天都蔫蔫的,训练的时候还差点受伤。”
林微然拿着三明治的手顿了一下,小声问:“他受伤了?”
“也不算受伤,就是昨天练球的时候,分神被球砸到了胳膊,红了一大片呢。”同桌说,“我看他就是跟你冷战心情不好,你要是还生气,让他跟你道歉不就行了?”
林微然没说话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她想起江屿胳膊上的伤,想起他之前每次受伤都会跟她撒娇,让她帮他贴创可贴,现在他受伤了,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。
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,林微然一个人沿着湖边走,风吹起她的头发,带着点凉意。突然,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,回头一看,是江屿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发圈,是上次林微然落在他抽屉里的。江屿走到她面前,把发圈递给她,声音有点沙哑:“这个,你上次落我那儿了。”
林微然接过发圈,指尖碰到他的手指,还是像以前一样,有点凉。她低着头,小声说:“谢谢。”
“微然,对不起。”江屿突然开口,语气里满是愧疚,“之前是我不好,不该一次次失约,也不该跟你吵架,更不该让你难过。”
林微然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,她赶紧别过头,不想让江屿看到。可江屿还是看到了,他伸手想擦她的眼泪,又怕她躲开,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:“别生气了好不好?我以后一定说到做到,球队的事我会提前跟你说,再也不跟你吵架了。”
“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。”林微然吸了吸鼻子,声音带着哭腔,“你总是说下次,可下次又有新的理由。”
“这次不会了,真的。”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递给林微然,“这个是我昨天去文具店买的,你不是说想要一个新的书签吗?我挑了好久,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。”
林微然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个银杏叶形状的金属书签,上面刻着一行小小的字:“微然的专属书签”。阳光照在书签上,反射出温柔的光。
她想起自己之前只是随口跟江屿提过一句,说自己的书签坏了,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。心里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被这枚书签融化了,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感动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银杏叶的?”林微然抬起头,眼泪还挂在脸上,却忍不住笑了。
“你上次看课外书的时候,不是指着书上的银杏叶插图说好看吗?”江屿也笑了,伸手帮她把眼泪擦掉,“我都记着呢。”
湖边的风吹过,带着桃花的香气,林微然把书签放进盒子里,小心地收进背包。她看着江屿,小声说:“那你以后不许再失约了,也不许跟我吵架了。”
“嗯,再也不了。”江屿点头,伸手牵住她的手,指尖相扣的瞬间,两人都觉得心里暖暖的——就像初春的阳光,终于穿透了连绵的阴雨,照进了彼此的心里。
只是他们都没意识到,这次的争吵和冷战,像一道浅浅的裂痕,悄悄留在了这段刚刚开始的感情里。未来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他们,而这些裂痕,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再次被拉大。
夕阳西下的时候,林微然和江屿并肩走在回大巴车的路上,影子被拉得很长。江屿手里拿着刚摘的野花,插在林微然的发间,笑着说:“真好看。”林微然脸红着低下头,心里满是甜蜜。
她以为这次的冷战结束了,他们的感情会像以前一样好。可她不知道,有些矛盾从来没有真正消失,只是被暂时的甜蜜掩盖了。而下次再爆发的时候,会比这次更痛,更难愈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