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微然是在开学前一周收到市一中录取通知书的。那天她坐在书桌前,指尖反复摩挲着烫金的校徽,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——江屿要去的省实验中学在两百公里外的省会,录取结果出来那天,他只给她发了条简短的消息:“微然,我到省会了,你照顾好自己。”
没有多余的寒暄,没有追问未来的打算,就像他们在毕业聚会上的告别一样,仓促得像被人剪断的磁带。那天林微然攥着手机,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很久,直到眼睛发酸,才慢吞吞地回复了一个“嗯,你也是”,后面跟着的“要不要再见一面”,最终还是被她删得干干净净。
市一中的开学日比省实验早三天。报到那天,林微然背着新书包走进校门,看着陌生的教学楼和熙攘的人群,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,江屿还在她身边帮她捡散落的新书,还会笑着调侃她“路痴属性改不掉”,可现在身边换成了陌生的同学,没人知道她喜欢喝三分糖的珍珠奶茶,没人记得她数学不好总需要借笔记,更没人会在晚自习后,陪她走那条落满梧桐叶的小路。
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,说话温和,第一次班会课上让大家做自我介绍。轮到林微然时,她站起来,声音比预想中要轻:“大家好,我叫林微然,喜欢看书,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。”说完她飞快地坐下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衣角——以前在3班,江屿总坐在她旁边,每次她紧张的时候,他都会在桌子底下悄悄碰一下她的手背,用眼神给她打气,可现在,她只能自己攥紧拳头,给自己加油。
高中的课程比初中紧了不少,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上早自习,晚上十点才放学。林微然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节奏,只是偶尔在做题的时候,会突然想起江屿。她记得以前上数学课,江屿总把自己的解题步骤写得工工整整,然后偷偷塞给她;记得每次月考后,他都会拉着她去操场散步,帮她分析错题,还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,说“错题不可怕,下次加油就好”。
有一次数学测验,林微然考得很糟,卷子上的红叉密密麻麻,像扎在心上的刺。放学后她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绕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园,坐在长椅上发呆。秋风吹过,树叶沙沙作响,她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,江屿就是在这个公园里,帮她补习数学,还笑着说“等咱们以后上了同一所高中,我还帮你补数学”。
想到这里,林微然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。她掏出手机,翻出江屿的联系方式,手指悬在拨号键上,却迟迟不敢按下。她不知道江屿现在在忙什么,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新的朋友,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,该怎么跟他说。最后,她只是对着屏幕,无声地说了句“江屿,我好想你”,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,擦干眼泪,慢慢往家走。
而两百公里外的省会,江屿也在经历着同样的思念。省实验中学的学习氛围比明德中学更浓,身边的同学都很优秀,每天除了上课,就是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。江屿的成绩一直很好,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每次路过学校的篮球场,他都会想起以前在明德中学,林微然坐在看台上,拿着矿泉水,大声给他加油的样子;每次去食堂吃饭,他都会习惯性地想买两份糖醋排骨——那是林微然最喜欢吃的菜,可走到窗口才想起,身边已经没有那个会跟他抢排骨的女孩了。
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,江屿去了省会的书店。他在教辅书区逛了很久,无意间看到一本《高一数学错题集》,突然想起林微然以前总说自己数学不好,需要一本好的错题集。他想都没想就买了下来,然后走到收银台,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林微然的新地址。他掏出手机,翻出林微然的微信,想问问她的地址,可输入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改,改了又删,最后还是放弃了。
他想起毕业聚会上,林微然红着眼眶问他“以后还会见面吗”,他当时只是含糊地说“会的”,可现在才发现,两百公里的距离,其实比他想象中要远得多。他把错题集放进书包,走出书店,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,闷闷的。
十月初的时候,市一中举办了运动会。林微然报了女子八百米,不是因为她擅长跑步,而是因为以前在明德中学,江屿每次都会报男子一千五百米,她都会在终点线等着他,给他递水、擦汗。运动会那天,林微然站在起跑线上,看着身边的对手,突然想起去年的运动会,江屿就是在这个位置,笑着对她说“别紧张,我相信你”。
发令枪响了,林微然跟着人群跑了出去。跑到第二圈的时候,她的体力开始不支,呼吸变得急促,脚步也慢了下来。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,耳边突然好像响起了江屿的声音:“微然,加油,再坚持一下!”她咬紧牙关,加快了脚步,最终冲过了终点线。
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,林微然累得瘫倒在地上,同学跑过来给她递水、擦汗,可她却忍不住哭了。她想起去年的运动会,江屿跑完一千五百米后,也是这样瘫倒在地上,她蹲在他身边,给他递水,他笑着对她说“微然,我拿了第一名,你要怎么奖励我”。那时候的他们,以为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,以为分离只是遥远的事情,可没想到,不过短短几个月,他们就已经在不同的城市,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。
运动会结束后的晚上,林微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,内容很简单:“微然,听说你运动会跑了八百米,厉害吗?”林微然的心猛地一跳,她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是谁。她回复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?”
过了几分钟,对方回复:“问了你以前的同桌,她告诉我你的新号码。我今天在学校运动会上跑了一千五百米,拿了第一名,可惜你没看到。”
林微然看着屏幕上的文字,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。她回复:“我也跑了八百米,虽然没拿名次,但我坚持下来了。江屿,我好想你。”
这次,对方回复得很快:“微然,我也想你。等下次放假,我去找你好不好?”
林微然看着“我去找你好不好”这几个字,用力点了点头,回复:“好,我等你。”
那天晚上,林微然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她想起江屿的笑容,想起他的声音,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。她知道,两百公里的距离虽然远,但只要他们心里还想着彼此,就一定能等到见面的那一天。
可她不知道的是,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。就在江屿计划着放假去找林微然的时候,省实验中学突然通知,周末要加课,放假时间推迟了。江屿收到通知后,第一时间给林微然发了消息,告诉她这个坏消息。林微然看到消息后,心里虽然有点失落,但还是回复:“没关系,学习重要,等你有空了再说。”
可那之后,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。江屿的学习越来越忙,每天除了上课,就是刷题、考试,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很紧张。林微然也一样,市一中的竞争很激烈,她不敢有丝毫松懈,每天都在努力学习。他们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,但大多是关于学习的事情,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无话不谈的感觉。
有一次,林微然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在图书馆学习的照片,配文:“加油,为了梦想。”江屿看到后,给她点了个赞,然后评论:“你也是,加油。”林微然看到评论后,心里有点开心,想跟他多聊几句,可等了很久,也没等到他的回复。她不知道的是,江屿当时正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,评论完她的朋友圈后,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,专心复习去了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,冬天来了。市一中下了第一场雪,林微然站在教室的窗边,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突然想起去年的冬天,江屿在雪地里给她堆了一个雪人,还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,围在她的脖子上,说“微然,别冻着了”。她掏出手机,想给江屿发一张雪景的照片,可打开微信,看到他们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,她又犹豫了。她不知道江屿现在有没有时间看手机,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张照片,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,该怎么跟他表达。
最后,她还是没有发照片,只是对着窗外的雪景,无声地说了句“江屿,下雪了,你那边冷吗”。
而江屿那边,也在下雪。省实验中学的雪景很美,他站在操场的角落里,看着飘落的雪花,想起了林微然。他想给林微然发一条消息,问问她那边的雪下得大不大,问问她有没有穿厚衣服,可他掏出手机,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,他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。他觉得,这个时候林微然应该已经睡了,不想打扰她休息。
就这样,他们在各自的城市里,过着忙碌而充实的高中生活。他们偶尔会想起彼此,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,但大多时候,都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。他们不知道,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,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,更不知道,未来还会有多少意外,等着他们去面对。
唯一能确定的是,他们心里都还装着彼此,都还在期待着见面的那一天。就像林微然在日记里写的那样:“江屿,虽然我们现在在不同的城市,但我相信,只要我们坚持下去,就一定能等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天。到时候,我们再一起去看梧桐叶落,一起去看雪景,一起去完成那些未完成的约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