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北京的飞机上,闫桉一路睡得很沉。高强度拍摄后的疲惫终于彻底反扑,连空姐发放餐食的细微动静都没能吵醒他。
直到飞机轮子接触跑道的那一下颠簸,他才猛地惊醒。
窗外是北京灰蒙蒙的天。熟悉的北方干燥空气,即便隔着舷窗也能隐约感受到。
开机,手机信号重新连接,微信消息争先恐后地涌进来,大多是工作对接和几个朋友的问候。他粗略扫了一眼,没有那个特定的头像。
助理早已等在接机口,顺利汇合,上车,驶向市区。
“桉哥,直接回家吗?”助理一边查看日程一边问,“下午三点有个杂志的电话采访,晚上暂时没安排。”
“嗯。”闫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。离开几个月,城市似乎没什么变化,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低头看。
侯明昊:「到了没?」
很简单的三个字,跟在之前那一连串密集的消息后面,间隔了好几天,显得有点突兀,又有点莫名的……自然。
闫桉看着那三个字,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。
闫桉:「嗯。」
那边回得很快。
侯明昊:「我也刚落地,上海这边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[哭脸]」
侯明昊:「北京咋样?是不是又干得鼻子冒烟?」
闫桉:「还行。」
侯明昊:「羡慕嫉妒恨!」
侯明昊:「你接下来啥安排?歇几天?」
闫桉:「有采访。」
侯明昊:「哦对,你也闲不住。」
侯明昊:「我这边还有个品牌活动,完了可能能歇一周吧。」
侯明昊:「哎,对了……」
对话框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,持续了好一会儿。
闫桉看着那行提示,等着。
最后发过来的却是一张图片。点开,是侯明昊那边机场的落地窗,窗外大雨滂沱,玻璃上蜿蜒着密集的水痕,模糊了停机坪上的飞机。
侯明昊:「看!是不是很夸张!」
闫桉放大图片看了看。
闫桉:「嗯。」
侯明昊:「[撇嘴]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?」
侯明昊:「行了不吵你了,你刚回去肯定一堆事。」
侯明昊:「回头聊!」
对话到此为止。
闫桉退出微信,车子也正好驶入他住的小区地下车库。
回到家,打开门,一股长时间无人居住的、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。他放下行李,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窗通风。
灰尘在射进来的阳光中飞舞。
他挽起袖子,开始简单收拾。几个月没人住的房子,需要打扫的地方不少。他把带回来的行李扔在客厅,先收拾卧室和浴室。
换床单的时候,从行李箱夹层里掉出一个小东西,落在柔软的地毯上,发出轻微的“嗒”一声。
他弯腰捡起来。
是那个绿色的小铁盒,侯明昊塞给他的那盒薄荷糖。杀青宴后他随手塞进了行李箱,差点忘了。
铁盒冰凉的触感落在掌心。他拇指摩挲着盒盖边缘,打开。
里面还有大半盒绿色的糖粒,整齐地排列着,散发着强烈的薄荷气味。
他捏起一颗,看了片刻,又放了回去,盖好盖子。
收拾完,洗了个澡,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采访的点。他坐在书房里,接通了杂志方的电话。
问题大多是围绕《大梦归离》的创作和角色理解,他回答得言简意赅,官方而准确。
采访进行到后半段,那边的女记者声音带上了点笑意,问了一个稍微偏离剧本的问题:“闫桉老师,这次和侯明昊老师合作,感觉怎么样?听说你们在片场成了很好的朋友?”
闫桉停顿了一下。电话线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。
“明昊他,”他开口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,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很敬业,也很专业。合作很愉快。”
标准答案。
记者似乎预料到了,笑着接话:“看来戏里戏外反差确实很大呢,观众们都很好奇你们私下的相处模式……”
“我们主要还是在讨论工作。”闫桉打断了她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再探的意味。
记者识趣地转移了话题。
采访结束,挂断电话。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。
夕阳西下,橙红色的光透过窗户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。
闫桉靠在椅背上,目光落在桌角那个绿色的薄荷糖铁盒上。
糖盒在夕阳下泛着一点微光。
他伸出手,拿过盒子,打开,又倒出一颗糖。
却没有吃。
只是捏在指间,看着那粒小小的、绿色的晶体。
薄荷的辛辣气味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,弥漫在安静的空气里。
很熟悉的味道。
他捏着那颗糖,很久没有动。
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去,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也收敛殆尽。
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。
他最终也没有吃掉那颗糖。
只是把它重新放回了铁盒里。
盖子上锁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一声。
然后将盒子扔进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深处。
抽屉合上,隔绝了那一点残留的薄荷气息。
房间彻底暗了下来。他没有开灯,只是沉默地坐在渐浓的夜色里。
手机屏幕安静地躺在桌面上,没有再亮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