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训

司宾司派来的女官宋芷，身着青绿色宫装，发髻一丝不苟，仅簪一支素银簪，举止间满是规整。到沈府后，她先教沈寒行礼问安的规矩——从对帝后太后的三叩九拜大礼，到对高位嫔妃的屈膝礼、对同级的颔首礼，再到行走时的步幅、饰物摆放的分寸，虽未细述每个动作的拆解，却也让沈寒将“稳、恭、慎”三字记在心头，练到动作流畅才歇手。​

　　待沈寒熟悉了基础规矩，宋芷才坐下，细细说起后宫情势。她先掰着手指理清位分等级：“皇后一人，为后宫之主；皇贵妃一人，位同副后；贵妃两人，仅次于皇贵妃；妃四人，贵嫔六人，此以上皆是一宫主位，能执掌一宫事务；往下是婕妤十二人，嫔十六人，贵人、美人、才人、常在、答应、更衣则无定数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凡贵嫔及以上，可住主殿，殿内有东偏殿、西偏殿，都可住人，东厢房、西厢房则是太监宫女的住处，各殿还配有专属的掌事宫女与首领太监，一应起居都有规制。”​

　　沈寒的贴身丫鬟云袖端来茶水，忍不住好奇问道：“那如今后宫里，都有哪些主子在呢？”​

　　“潜邸出来的旧人有七位。”宋芷声音放轻，“皇后娘娘为中宫，掌后宫印玺，最得皇上宠信的丽贵妃娘娘；还有德妃娘娘、纯妃娘娘、郑婕妤、孙美人以及陈才人，这几位，都是皇上登基前就跟着的，新晋嫔妃初入宫，可得先敬着些。”​

　　“那宫里如今有小皇子、小公主吗？”​云袖又追问。​

　　宋芷接过茶盏，浅啜一口后笑道：“现有三位皇嗣呢。皇后娘娘育有大公主，今年三岁，纯妃娘娘生了大皇子，只比皇后娘娘的大公主晚了两个月，如今也三岁了，孙美人去年刚诞下二公主，才满周岁。”​

　　沈寒这时轻声开口，语气带着几分疑惑：“丽贵妃娘娘最得宠，为何至今未有子嗣？”​

　　宋芷指尖捻了捻帕角，语气谨慎：“子嗣这事，向来是天意。丽贵妃娘娘与皇上是青梅竹马，是一同长大的，皇上待她，比待旁人多了几分少年时的情分，这般情谊还怕没有子嗣吗。”她又补充了皇帝的情况：“当今皇帝名讳萧彻，今年二十岁，十七岁登基，十五岁时遵先帝遗旨，与皇后成婚。”​

　　宋芷忽然想起什么，身子微微前倾，声音压得更低，语气里满是郑重：“小主还有一事需记牢——日后见了丽贵妃娘娘，定要万般谨慎。她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女，家世显赫，便是皇后娘娘的娘家，论起势力也略逊一筹。贵妃娘娘性子本就骄纵些，又得皇上偏爱，小主初入宫，万不可在她面前失了礼数，更别无意间冲撞了，否则可吃罪不起。”​

　　沈寒听得分明，指尖轻轻攥了攥袖中绢帕，抬眸时眼底满是恭谨，轻声回道：“多谢姑姑这般细致提点，我都记在心里了。”她微微屈膝，行了个浅礼，谢宋芷的叮嘱。

　　入宫前一夜，沈寒刚卸下钗环，就见母亲王氏、父亲沈仲，还有兄长沈砚一同来了她的院落。暖阁里烛火通明，铜炉燃着安神香，王氏一坐下就拉过沈寒的手，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：“明日你便入宫，娘不求你争什么恩宠，只求你平安顺遂。宫里人心比宅院里复杂百倍，别轻易信人，也别强出头，受了委屈就托人传信回家，娘就是拼了老命，也会想办法护着你。”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锦盒，打开是一对錾刻着缠枝莲纹的银镯子，“这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，戴在手上，能僻些小灾小难，你带着，就当娘在你身边陪着。”​

　　沈仲坐在一旁，面色严肃，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：“你性子清冷，不爱与人争执，这在宫里也要这般，可也不能任人欺负。若真有人故意刁难，别硬碰硬，先忍着，等机会再寻法子化解。”

　　一直沉默的沈砚，这时从怀中取出一块暖玉，玉上雕着细巧的兰草——是沈寒最爱的纹样。他将玉塞到妹妹手中，玉身还带着他的体温：“这玉是我寻玉雕师傅雕了半个月的，你带在身上，天冷能暖手，也算是兄长的一份念想。”​

　　沈寒握着温润的暖玉，眼泪也落了下来：“爹，娘，哥哥，你们放心，我定会照顾好自己，不惹事，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。”她靠在王氏肩头，听家人絮絮叨叨说着注意事项，从晨昏定省的时辰，到与其他嫔妃相处的分寸，再到饮食起居的忌讳，直到漏壶滴过三更，家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沈寒将暖玉贴身藏好，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，月光洒在裙摆上，映得裙上的兰草纹样愈发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