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知夏捏着那片银杏叶的指尖微微发紧,叶脉在阳光下透出浅褐色的纹路,像极了昨天草稿纸上江驰画下的那几笔——笔尖顿住的弧度、叶脉分叉的角度,连边缘锯齿的疏密都分毫不差。风卷着几片落叶擦过脚踝,她忽然抬头看向江驰,刚到嘴边的话又被操场尽头的哨声打断。
“快走,再晚就赶不上最佳角度了。”江驰伸手虚扶了她一下,指尖离她胳膊还有半寸距离便收了回去,转身时玻璃罐里的桂花又晃出细碎的香。林知夏攥着叶子跟上去,方才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口,混着橘子糖的清甜漫成温热的潮。
看台的石阶被晒得暖融融的,江驰先迈上第三级台阶,回头伸手想拉她,指尖悬在半空又改成了指向台阶:“这儿视野最好,你看——”他抬手朝西边指去,午后的太阳正斜斜挂在教学楼的檐角,光线穿过云层洒在跑道上,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,“现在角度刚好是西偏南15°,再过二十分钟,阳光会刚好落在那棵老银杏的树顶。”
林知夏在他身边坐下,石阶的温度透过校服裤子传上来,暖得人指尖都软了些。她把那片银杏叶放在膝头,指尖沿着叶脉慢慢划:“昨天你在草稿纸上画的,是不是就是这片叶子?”
江驰的动作顿了顿,耳尖悄悄漫上点红,从口袋里摸出那本牛皮纸标本册时,指尖都有些发紧。他翻开第一页,硫酸纸下隐约能看见几片压平的银杏叶,最上面那片的角落用铅笔标着极小的字——“九月廿三,西偏北5°”。“其实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在画,”他指尖点了点那行小字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每次看见好看的叶子,就记下班里窗户的角度,想着哪天带你来看。”
林知夏凑过去看,硫酸纸下的叶子脉络清晰,铅笔标注的角度旁还画着小小的星标,和她手里那张星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。风忽然卷着片落叶落在标本册上,江驰伸手去捡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,两人同时缩回手,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。
“橘子糖还够甜吗?”江驰转开话题,指尖捏着空糖纸轻轻揉成小团,“小卖部阿姨说这糖下周要换包装,下次我多买几罐存着。”
“够甜了,”林知夏含着糖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,从书包里掏出那张描了星图的纸,“你上次说这上面的‘夏’字位置不对,后来改好了吗?”
江驰接过纸,指尖抚过纸上的星轨,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支铅笔,在“夏”字旁边添了几笔——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显出片银杏叶的轮廓,叶脉的走向刚好和星轨重合,叶子角落标着“北偏东30°”。“这样就对了,”他把纸递回去,耳尖的红意又深了些,“这片叶子的角度,刚好对着你座位的窗户,下次上课走神的时候,抬头就能看见。”
林知夏盯着纸上的画,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,指尖不小心碰到江驰放在石阶上的手,两人都没再缩回。风卷着桂花的甜香飘过来,玻璃罐里的叶子轻轻晃着,金红色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上,像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裹在了里面。
“标本册还差多少片叶子才满?”林知夏忽然问,指尖轻轻碰了碰江驰的手背。
“还差十二片,”江驰低头看她,眼里映着落日的光,“霜降那天刚好是周六,我们可以再来这儿捡,到时候把今天这片也夹进去,旁边写上‘西偏南15°的日落’。”
林知夏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,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,翻开空白页递给江驰:“那你把今天的角度也写下来吧,我怕下次忘了。”
江驰接过本子,铅笔在纸上落下工整的字迹,末尾忽然添了行小字:“橘子糖的甜度,刚好等于你笑的时候,睫毛上落的光。”他写完飞快地合上书,耳尖红得快要滴血,“别给别人看。”
林知夏接过本子,指尖抚过那行小字,忽然把手里的银杏叶放进标本册,和江驰之前夹的那片叠在一起。“这样就不会丢了,”她抬头看向江驰,眼里闪着细碎的光,“下次我们捡够了叶子,就一起把它们夹进册子里,每片都写上角度和日期,好不好?”
江驰点头,忽然伸手把玻璃罐递给她:“以后这片罐子归你管,每天放学我们都来捡一片,直到霜降。”他说着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,“对了,上次物理课你说的那道题,我后来想出来解法了,明天课间讲给你听。”
林知夏接过玻璃罐,指尖碰到罐壁上的桂花,忽然把刚才揉成小团的糖纸展开,小心地夹进标本册:“这个也留着吧,以后翻开的时候,就能想起今天的橘子糖味。”
落日渐渐沉到教学楼后面,西偏南15°的光线刚好落在两人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。江驰忽然伸手捡起片落在林知夏肩头的银杏叶,小心地夹进她的本子里:“这片送给你,叶脉的角度刚好对着北极星,以后迷路的时候,跟着它走就能找到方向。”
林知夏看着本子里的叶子,忽然笑了起来,睫毛上落着细碎的金光。风卷着落叶和桂花的香飘过来,玻璃罐里的叶子轻轻晃着,像在诉说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,藏在星图的轨迹里,藏在叶脉的纹路里,藏在橘子糖的甜香里,等着霜降那天,和满罐的银杏叶一起,长成秋天最温柔的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