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碰到她发顶的瞬间,江驰的动作忽然轻得像触碰易碎的光斑。林知夏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掠过发丝,比夕阳烘热的玻璃罐口更暖些,她下意识地抬头,正好撞进他垂下来的目光里。江驰的眼尾被霞光染成浅橘色,睫毛上像落了层细碎的金粉,见她望过来,他飞快地收回手,指尖在身侧悄悄蜷了蜷,耳尖的红又深了几分,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泛着薄红。
“叶子又落了好多。”江驰率先移开视线,弯腰去捡脚边一片被风吹得打旋的银杏叶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。林知夏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发现他今天穿的浅灰色卫衣袖口,沾着点银杏叶的金黄碎屑,应该是早上扫落叶时蹭到的——她今早路过教学楼前的银杏道,明明看见他和值日生一起拿着扫帚,却在她走近时,假装蹲下来系鞋带,直到她走过去好远,才听见身后扫帚划过地面的“沙沙”声。
林知夏握着玻璃罐蹲下来,把刚放进的银杏叶调整好角度,罐里的叶子已经叠了薄薄一层,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照进去,叶脉的影子在罐壁上投下细密的纹路,像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装了进来。“你上次给我讲题时,草稿纸上也画过叶脉。”她忽然开口,指尖轻轻敲了敲罐身,“就是那道我总也算不对的几何题,你画图时,在三角形旁边画了片小叶子,和这个一模一样。”
江驰捏着叶子的手顿了顿,转头看她时,眼睛亮得像盛了满罐的星子:“你居然看到了?我还以为画得太小,你没注意。”他把那片挑好的叶子递过来,叶片边缘带着夕阳的暖光,“那道题你后来弄懂了吗?我还想着,要是你还不会,明天课间再给你讲一遍。”林知夏接过叶子,指尖碰到他的指腹,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轻轻一颤,她把叶子放进罐里,声音轻得像风:“弄懂了,你讲完我就懂了,你讲题比老师讲得清楚。”
风卷着更多的银杏叶落下来,像一场金色的雨。江驰忽然想起什么,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,盒身是淡蓝色的,上面画着一棵小小的银杏树。他打开铁盒,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棉纸,放着十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糖纸,有橘色的、粉色的、淡黄色的,每张都被压得平平整整,边缘没有一点褶皱。“这些都是你掉的糖纸。”他把铁盒推到林知夏面前,声音里带着点紧张,“我每次看到都会捡起来,觉得它们像不同颜色的夕阳,橘色的像今天的,粉色的像上次阴天时的,淡黄色的像清晨的霞光。”
林知夏看着铁盒里的糖纸,心脏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,又暖又软。她想起自己总爱把橘子糖放在口袋里,看书时、做题时,随手剥开一颗,糖纸就随手放在石桌上、台阶上,从没在意过,却没想到他会一张张捡起来,仔细地叠好。她拿起一张橘色的糖纸,展开来,夕阳的光透过糖纸照在她的手背上,暖融融的,像江驰刚才落在她发顶的温度。“其实我也攒了东西。”林知夏说着,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,翻开最后几页,里面夹着十几张小小的便签纸,每张上面都写着一行银色的字,是她模仿江驰的笔迹写的——“几何题辅助线要找对顶点”“英语单词要记得背词性”“天冷要记得带围巾”,最后一张便签纸上,画着两片靠在一起的银杏叶,叶脉用银笔细细勾过,像他给她的那片一样。
“我模仿你的笔迹写的,想等攒够了给你看。”林知夏把笔记本递过去,脸颊在霞光里泛着粉,“每次你给我讲题,我都觉得你写的字特别好看,就像……就像叶脉上的光。”江驰接过笔记本,指尖抚过便签纸上的字迹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他翻到最后那张画着银杏叶的便签,忽然笑了,眼角弯起来,像盛满了星光:“你的字比我写得好看,画的叶子也比我的像星星。”
风又吹过来,满树的银杏叶发出“哗哗”的声响,像在为他们鼓掌。江驰把笔记本还给林知夏,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,这次剥糖纸时,他特意放慢了动作,橘色的糖纸在夕阳里转了个圈,然后他把糖递给林知夏,自己则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方块,放进了铁盒里。“给你吃,这个糖比上次的甜。”他说。林知夏接过糖,放进嘴里,橘子的甜意在舌尖散开,混着银杏叶的清香和夕阳的暖,比任何时候都甜。
两人并肩往银杏道深处走,江驰手里拿着玻璃罐,林知夏手里拿着铁盒,脚下踩着金黄的落叶,“沙沙”的声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。夕阳渐渐沉下去,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交叠在一起,像两片靠在一起的银杏叶。江驰忽然停下脚步,转头看着林知夏,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星子:“以后我们每天都来捡叶子好不好?把这个玻璃罐装满,再把你的笔记本写满。”
林知夏点头时,嘴角的笑意像要溢出来,她看着江驰耳尖的红,像沾了晚霞的颜料,永远都不会褪去。“好啊。”她说,“还要把你的铁盒装满糖纸,装满所有像夕阳的颜色。”风卷着最后一片银杏叶落下来,正好落在玻璃罐里,江驰伸手,轻轻握住了林知夏拿着铁盒的手,她的指尖微凉,却在他的掌心里渐渐暖起来,像两颗靠在一起的小太阳,在渐浓的暮色里,点亮了一整条银杏道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