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的荧光灯嗡嗡作响,把淡粉色的组织液照得像稀释的血水。苏芮捏着试管的手指泛白,刚把三年前“骨笛案”的DNA图谱调出来,屏幕上两条螺旋链就像毒蛇般缠在一起——完全重合的那一刻,通风口突然飘来一股更浓的腐甜气,比解剖室的气味多了层铁锈味,像有人把烂肉泡在了血水里。
“苏姐,你看这个。”实习生小陆的声音发颤,手里捧着装骨片的培养皿。苏芮凑过去,胃里猛地一抽:原本光滑的骨片边缘,不知何时冒出了细密的白色绒毛,绒毛根部缠着半透明的肉丝,用镊子一挑,竟拉出一串黏糊糊的纤维,像被泡烂的棉线,还挂着几颗黑色的小颗粒——是蛆虫的卵,已经开始孵化,在绒毛间钻动着细小的身影。
“骨片怎么会生虫?”赵野刚走进来,就被这景象逼得后退半步,指尖的烟蒂烫到了手也没察觉。他盯着培养皿里的绒毛,突然指向显微镜:“再看看孔洞里的组织液,刚才实验室说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小陆突然“哇”地吐了出来。苏芮扶住他的肩膀,目光扫过显微镜屏幕,瞳孔瞬间凝固:那些原本残留的淡粉色组织液里,浮现出无数微型的、扭曲的血管状结构,像缩水的毛细血管,正缓慢地收缩、蠕动,而血管壁上,还沾着极小的、带着毛囊的皮肤碎屑——是人的皮肤,而且还在轻微代谢,碎屑边缘泛着新鲜的粉色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苏芮的声音发哑,她取来手术刀,轻轻刮下一点绒毛放在载玻片上。刀片刚碰到绒毛,就有淡黄色的汁液渗出来,沾在刀刃上,拉出细长的丝,凑近闻,除了腐甜,还有股淡淡的杏仁味——是氰化物,但被稀释得极淡,混在腐臭里几乎察觉不到。
这时,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小林扶着墙跑过来,白大褂下摆沾着更多淡粉色黏液,裤腿上还滴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。“苏姐……赵队……标本室的罐子……裂了。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,捂着肚子的手移开时,苏芮看见她掌心有个红肿的伤口,伤口里嵌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——是骨片的碎屑,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、溃烂,渗出的血水混着黏液,在掌心积成了小小的一滩。
三人赶到标本室时,腐甜气已经浓得呛人。最里面的“无名女尸”标本罐裂了道缝,福尔马林正顺着裂缝往下流,在地面积成一滩,滩涂里漂浮着细小的白色颗粒——是从罐子里漏出来的骨片碎屑。而罐子里的尸体,原本嵌在心脏上的骨片花已经散开,骨片顺着尸体的胸腔滑进腹腔,把原本缠成一团的肠管割出了无数细小的口子,淡绿色的肠液混着血水,在福尔马林中形成浑浊的漩涡,里面还浮着几条白色的蛆虫,正顺着裂缝往外爬。
“小心脚下。”赵野拽住差点踩进积液的苏芮,目光突然停在罐子裂缝处——裂缝边缘有明显的齿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,齿痕里还沾着几根金色的毛发,和之前通风口飘下来的一模一样。他蹲下身,用镊子夹起一根金毛,凑近闻了闻,突然皱起眉:“这毛发上有消毒水的味道,还有……小林家金毛的狗牌味,你上次带它来局里做证物检查,我记得这味道。”
小林的身体猛地一颤,往后退了一步,踩在积液里,发出“咕叽”一声腻人的响。“不是……不是我的狗弄的!”她的声音拔高,眼神却飘向罐子后面——那里藏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,袋口露出一截金色的狗毛,还有几滴暗红色的液体从袋口渗出来,落在地面上,和她裤腿上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。
苏芮走过去,捡起塑料袋。袋子刚一打开,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涌出来,里面装着几块血淋淋的狗肉,肉上还嵌着细小的骨片碎屑,其中一块肉上,赫然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“骨”字,和死者指甲缝里的布料上的“骨”字一模一样。而肉的边缘,还沾着一小块蓝色的布料——是苏芮昨天穿的外套上的布料,她昨天整理标本时,外套不小心蹭到了罐子,当时没在意,现在看来,是有人故意从她外套上扯下来的。
“这狗肉……是你家金毛的?”赵野的声音冷下来,盯着小林掌心的伤口,“你掌心的骨片碎屑,和罐子里的骨片成分一样,还有你裤腿上的血,是不是处理狗尸体的时候弄上的?”
小林的脸彻底失去血色,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:“是……是周法医让我做的!他说如果我不把金毛杀了,把骨片嵌进狗的尸体里,再放进标本罐,他就把我三年前做的假鉴定报告交上去!”她的声音带着绝望,“三年前的‘骨笛案’,是我帮他改了死者的死因鉴定,他说只要我听话,就不会揭发我……”
苏芮的心脏猛地一沉。三年前的“骨笛案”,死者的死因鉴定是她和周明一起做的,当时周明说死者是被骨笛刺穿心脏而死,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,但因为信任恩师,没有提出质疑。现在看来,周明从一开始就在撒谎,而小林,就是他的帮凶。
这时,实验室打来电话,小陆的声音带着恐惧:“苏姐!骨片上的组织液DNA,除了三年前的死者,还有……还有周法医的DNA!而且骨片的孔洞里,还检测出了周法医常用的消毒水成分!”
苏芮挂了电话,看着小林掌心溃烂的伤口,突然想起刚才在实验室看到的骨片绒毛——那些绒毛的生长速度异常快,现在恐怕已经……她快步走到标本罐前,往罐子里看去。罐子里的尸体,原本发黑的皮肤已经开始脱落,露出下面的肌肉组织,肌肉里嵌着更多的骨片碎屑,碎屑周围的组织已经开始腐烂、化脓,在福尔马林中形成一团浑浊的脓水,里面的蛆虫越来越多,正顺着尸体的眼睛、鼻子往里钻,把原本空洞的眼窝填得满满当当。
“周明在哪?”赵野掏出对讲机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小林摇着头,眼泪混着脸上的黏液往下流:“我不知道……他只给了我地址,让我今晚把狗尸体送到那里……”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,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,地址后面还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骨片花,和死者心脏上的花一模一样。
苏芮接过纸条,指尖触到纸条的瞬间,突然感觉一阵刺痛——纸条上沾着一点淡粉色的黏液,黏液里嵌着一小块骨片碎屑,正顺着她的指尖往皮肤里钻。她猛地甩掉纸条,指尖已经开始发红、发痒,很快就肿了起来,和小林掌心的伤口一模一样。
“这黏液有问题。”苏芮盯着自己发红的指尖,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骨片上的氰化物,“骨片上的氰化物被稀释过,混在黏液里,接触皮肤就会导致中毒、溃烂,而骨片碎屑会嵌进皮肤里,像种子一样在里面生长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,接着是同事的喊声:“赵队!苏法医!周法医的家被烧了!现场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,手里还攥着一根骨笛!”
三人赶到周明家时,房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,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和腐甜气。消防队员从废墟里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,尸体蜷缩着,双手攥着一根骨笛,骨笛上嵌着白色的骨片,拼成了一朵完整的花。而尸体的胸腔处,有一个明显的伤口,伤口里嵌着一小块蓝色的布料——是苏芮外套上的布料,和塑料袋里的布料一模一样。
“死者身份确认了吗?”赵野问旁边的刑警。
刑警摇着头,脸色凝重:“尸体烧得太严重,只能初步判断是男性,年龄和周明差不多。不过……尸体的心脏不见了,胸腔里是空的,只有一堆烧焦的内脏,里面还嵌着几块白色的骨片碎屑。”
苏芮走过去,蹲在尸体旁。她刚要伸手去碰骨笛,突然注意到尸体的手指缝里,夹着一根金色的毛发——和小林家金毛的毛发一模一样。而尸体的裤腿上,沾着几滴淡粉色的黏液,黏液里嵌着一小块骨片碎屑,和她指尖的碎屑成分一模一样。
“这不是周明。”苏芮的声音发涩,“周明有严重的关节炎,手指关节会肿大,而这具尸体的手指关节很正常。而且……这具尸体的DNA,恐怕和‘无名女尸’的DNA有关。”
她的话刚说完,实验室打来电话,小陆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苏姐!标本室的其他罐子也裂了!里面的尸体……尸体的心脏都不见了,胸腔里都嵌着骨片,拼成了花的形状,而且……而且所有尸体的DNA,都和三年前‘骨笛案’的死者DNA有关!”
苏芮挂了电话,看着眼前烧焦的尸体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周明根本没有死,他只是用一具假尸体来迷惑他们,而真正的目的,是用骨片和黏液,把所有和“骨笛案”有关的人,都变成他的“尸花标本”。而小林,还有她自己,已经被骨片碎屑感染,很快就会像那些标本一样,变成骨片花的“土壤”。
这时,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,红肿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、溃烂,渗出的血水混着黏液,在指尖积成了小小的一滩。她抬起手,看着指尖的伤口,突然想起匿名信上的话:“第一批‘花’开了,下一个,该轮到懂骨头的人了。”
原来,她和小林,还有所有懂骨头的人,都是周明精心挑选的“花肥”。而那些嵌在心脏上的骨片花,不过是他“异变美学”的第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