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

黑暗中的笛声突然变调，尖锐得像骨丝刮擦颅骨。苏芮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，阳光刺眼，街上人来人往，和她记忆里“骨笛案”爆发前的清晨一模一样。
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周明的电话。她接起，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儒雅声音：“苏芮，到解剖室来一趟，有具新尸体，特征和三年前的‘骨笛案’很像。”

苏芮攥紧手机，指节泛白。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——皮肤光滑，没有溃烂，也没有骨丝蠕动的触感。可当她摸向白大褂内侧口袋时，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：是那根完整的骨笛，骨片花泛着淡绿色荧光，花蕊处嵌着的眼球，竟缓缓转向她，虹膜里映出她此刻的脸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转身走向解剖室。推开门的瞬间，腐甜气扑面而来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浓烈。解剖台上躺着一具尸体，胸口被剖开，心脏位置嵌着一朵骨片花，花瓣上沾着的淡粉色黏液，正顺着台沿往下滴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，溪流里浮着无数微型的、长着人脸的虫子。

周明站在解剖台边，背对着她，白大褂下摆沾着绿色黏液。听到脚步声，他缓缓回头，眼底的荧光绿已经完全覆盖虹膜，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：“你来了。这具尸体的心脏里，检测出了你的DNA。”

苏芮的心脏骤然缩紧。她走到解剖台边，低头看向尸体的脸——是小林！她的眼睛圆睁，瞳孔里映着周明的身影，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，指甲缝里夹着一小块蓝色布料，布料上的“骨”字，正泛着荧光，和她口袋里骨笛上的“骨”字一模一样。

“是你杀了她。”苏芮的声音冷得像冰，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解剖刀。

周明笑了起来，声音尖锐刺耳：“是‘循环’杀了她。你以为你是‘猎物’？不，从你第一次解剖‘骨笛案’死者开始，你就是‘猎手’。你表姐的心脏、小林的眼球、赵野的肋骨……都是你亲手‘收集’的‘种子’，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。”

他突然指向苏芮的胸口。苏芮低头，看到自己的白大褂内侧，不知何时渗出了淡绿色的液体，液体在布料上晕开，形成一朵骨片花的形状。“你体内的病毒，早就觉醒了。”周明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，“每次循环，你都会无意识地‘培育’种子，而我，只是在帮你‘浇灌’。”

苏芮的大脑一片空白。她突然想起，三年前解剖表姐的尸体时，周明递给她的解剖刀上，沾着淡绿色黏液；想起在幻梦竹林里，她亲手毁掉的骨笛，碎片里涌出的骨丝，竟自动缠上她的手臂；想起在医院实验室里，她刺向自己胸口的解剖刀，刀刃上沾着的绿色液体，后来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。”苏芮的声音发颤，手却不受控制地举起骨笛，骨笛的尖端对准了周明的胸口。

周明的笑容更诡异了：“你看，你本能地知道，该怎么‘结束’这一轮循环。杀了我，你就能成为新的‘循环掌控者’，让这场‘异变美学’，永远继续下去。”

苏芮的手指微微颤抖。她看着周明眼底的荧光绿，看着解剖台上小林的尸体，看着骨笛花蕊处眼球里映出的自己，突然明白：所谓的“循环”，从来不是周明单方面编织的，而是她和周明，以及所有被病毒感染的人，共同构建的。她既是“猎物”，也是“猎手”；既是“容器”，也是“种子”。

就在这时，解剖室的门被推开，赵野冲了进来。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骨片，鲜血染红了白大褂，眼底的荧光绿正在快速蔓延：“苏芮，别信他！他在骗你！病毒的弱点，是你的意识！只要你彻底放弃‘猎手’的身份，循环就能被打破！”

周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猛地扑向赵野，手指上的指甲瞬间变长，泛着绿色荧光，朝赵野的胸口刺去。苏芮眼疾手快，一把推开赵野，同时将骨笛朝周明的胸口刺去。

骨笛穿透周明的白大褂，刺进他的心脏。周明发出凄厉的惨叫，身体开始剧烈颤抖，皮肤下的骨丝疯狂地扭动着，从七窍里钻出来，缠上苏芮的手臂。“你会后悔的！”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恨，“没有我，你会被病毒彻底吞噬，成为‘循环’的奴隶！”

苏芮没有停手，她用力将骨笛往里推。骨片花在周明的心脏里绽放，绿色的液体从伤口涌出，溅在她的白大褂上。周明的身体开始迅速崩解，化为无数绿色黏液和骨粉，散落在解剖室的各个角落。

随着周明的消失，解剖台上的小林尸体，渐渐变得透明，最终化为一缕绿色的烟雾，消失在空气中。地面上的绿色溪流，也慢慢干涸，只留下无数细小的骨片，拼成了一个完整的“骨”字。

苏芮喘着粗气，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。白大褂上的绿色液体，正在慢慢消失，骨笛上的骨片花，也渐渐失去荧光，变得暗淡无光。

赵野走到她身边，胸口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：“我们……打破循环了？”

苏芮摇了摇头。她摸向口袋里的骨笛，发现骨片花的花蕊处，又嵌进了一颗新的眼球——是周明的眼球，虹膜里映出的，是她此刻的脸，眼底的荧光绿，正在缓缓蔓延。

“没有。”苏芮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，“循环没有被打破，只是换了‘掌控者’。下一轮，该我来‘收集’种子了。”

她抬头看向解剖室的天花板，那里不知何时布满了蛛网般的骨丝，骨丝上挂着一颗颗半透明的囊泡，囊泡里隐约能看到人脸——是表姐、小林、赵野，还有无数个“骨笛案”的死者。

黑暗中，笛声再次响起，曲调怪异，音符跳跃着，编织出一张新的骨网，将她的意识牢牢困住。她知道，下一次睁开眼，她会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，接到周明的电话，然后走向解剖室，开始新一轮的“狩猎”。

这场“异变美学”，从来没有真正的“猎手”，也没有真正的“猎物”，只有被病毒和意识操控的灵魂，在永无止境的循环里，互相吞噬，互相培育，直到所有的“种子”都开花结果，将整个世界，变成一座巨大的“骨网围城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