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阳光,即便是在清晨,也已然带上了不容忽视的热度。苏予宁在一片陌生的寂静中醒来,首先映入意识的,并非窗外的鸟鸣,而是对面房间门锁开启又合上的、极其轻微却精准无比的“咔哒”声。
像一道无声的命令,或者说,一个冰冷的刻度,标记着这个新家一成不变的开始。
她蜷缩在柔软却陌生的被子里,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静。那是马嘉祺。他每天的轨迹精确得如同原子钟:起床,洗漱,换上前一晚就准备好的运动服,出门跑步。二十分钟后,他会回来,带着一身薄汗和室外蓬勃却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热气,径直上楼冲洗。再下来时,他已换上干净的校服。即使是在假期,他的衣着也一丝不苟得仿佛随时准备出席一场严肃的会议,然后沉默地坐在餐桌旁他固定的位置上。
苏予宁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楼。母亲林蓉正在厨房忙碌,试图驾驭那些闪闪发光却显然不太熟悉的高级厨具。马文涛已经坐在主位上看财经报纸,手边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。
马文涛予宁起来了?
马文涛睡得好吗?
马文涛从报纸上抬起眼,笑容是程式化的温和。
苏予宁还好马叔叔
她低声回应,目光扫过餐桌。早餐是烤吐司、煎蛋、培根和牛奶,标准的西式搭配。
马嘉祺就在对面。他微低着头,正在吃煎蛋,动作快而利落,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。他甚至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抬一下眼皮,仿佛她的出现只是空气里一丝微不足道的波动。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,让他过于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几乎有些透明,却也衬得那份冷漠更加坚硬。
林蓉端着自己的盘子过来,坐在予宁旁边,小声问
林蓉还想吃点别的吗?
苏予宁不用了妈妈
予宁摇摇头,拿起一片吐司,小口小口地吃着。餐桌上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,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和马文涛翻动报纸的沙沙声。马嘉祺很快吃完了自己盘子里所有的食物,牛奶也喝得一滴不剩。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,动作规范得像是教科书。
马嘉祺我吃好了
马嘉祺爸
马嘉祺林阿姨
他站起身,声音平稳无波。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桌面,确认没有遗漏,然后拉开椅子——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是这早餐时间里最大的噪音——转身,拿起放在一旁沙发上的书包,径直走向门口。自始至终,他没有看苏予宁一眼,仿佛她坐着的那个位置空无一物。
门被轻轻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热浪,也带走了餐厅里最后一丝活人的气息。苏予宁默默地嚼着嘴里变得有些干涩的吐司,心里那点刚刚因为阳光而升起的微小暖意,也一点点冷却下去。
上午,母亲和马叔叔出去了,说是采购些日用品。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,以及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安静。空调无声地输送着冷气,她光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,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空茫。
她想起自己带来的画具。或许画画能让她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,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。她先是在客厅巨大的茶几上摊开素描本,但那过于宽敞、过于正式的客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。她又把东西搬到餐厅的长桌上,可看着那光可鉴人的桌面和昂贵的椅子,她怕颜料不小心沾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