汀兰院的清晨静得吓人,连鸟鸣都听不到,只有院角青苔在潮湿的石板上蔓延,透着股挥之不去的冷意。沈清沅一夜没睡,桌上的医案摊开着,密密麻麻记着各种毒药的症状,烛火燃到尽头,留下半截焦黑的灯芯。
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,刚想起身倒杯温水,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——是负责看守的小丫鬟,名叫青禾,年纪不大,眼神里总带着点犹豫,不像其他侍卫那样冷冰冰的。
“姑娘,该换药了。”青禾隔着门递进来一个药碗,里面是安神的汤药,“周管家吩咐的,让您每日喝一碗,免得夜里睡不好。”
沈清沅接过药碗,指尖不小心碰到青禾的手,冰凉的。她顿了顿,轻声道:“多谢你,外面天还冷,你也多穿件衣裳吧。”
青禾愣了愣,眼底闪过一丝暖意,小声道:“姑娘不用客气。”说完,却没立刻走,似乎有话想说。
沈清沅看出她的犹豫,试探着问:“青禾,我听说正妃娘娘还没醒,不知道她现在……是什么情况?比如有没有抽搐,或者说胡话?”
青禾的身子僵了僵,左右看了看,见其他侍卫没注意,才压低声音道:“我昨儿去澄瑞堂送东西,听太医说,正妃娘娘就是吐得厉害,腹痛得直打滚,没抽搐,也没说胡话,就是一直昏着。”
“没抽搐?”沈清沅心里猛地一动,连忙追问,“那她的瞳孔呢?有没有变大或者变小?”
“瞳孔?”青禾想了想,“太医好像没说这个,只说脉象很弱,像是中了慢性毒。”
沈清沅握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,眼底却亮起一丝光——她赶紧转身回到桌前,翻到医案里“断肠草”那一页,上面清清楚楚写着:“断肠草中毒,初则腹痛呕吐,继而抽搐痉挛,瞳孔散大,半日即毙”。可柳玉茹只有腹痛呕吐,没有抽搐,瞳孔也没异常,这根本不是断肠草中毒的症状!
“是了,是苏婉柔搞的鬼!”沈清沅激动得声音都发颤,“她在补汤里下的根本不是断肠草,是别的毒,只是在药渣里混了断肠草的残渣,故意嫁祸给我!”
她立刻翻找医案,很快找到另一种毒药的记载——“巴豆霜,少量多次投之,可致慢性腹痛呕吐,状似急病,无抽搐之症,久则体虚昏迷”。柳玉茹的症状,跟巴豆霜中毒一模一样!
沈清沅快步走到门边,对青禾道:“青禾,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。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云芝,澄瑞堂里负责熬汤的是不是翠儿?最近翠儿有没有买过什么特别的药材,或者跟苏良娣的丫鬟有过接触?”
青禾脸色变了变,有些犹豫:“姑娘,这……这要是被发现了,我会被赶走的。”
“我知道这很冒险,但我是被冤枉的。”沈清沅的声音带着恳求,“你想想,要是我真的下毒,怎么会只让正妃娘娘昏迷,而不是直接害死她?苏良娣才是真的凶手,她不仅害了正妃,还想害我,将来说不定还会害别人。你帮我,也是在帮你自己。”
青禾咬了咬嘴唇,想了半天,终于点头:“好,我帮你问问。但你得保证,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。”
“我保证!”沈清沅连忙应下,“你要是有消息,就像刚才那样,趁送药的时候告诉我。”
青禾走后,沈清沅坐在桌前,看着医案上“巴豆霜”三个字,心里的迷雾终于散了。苏婉柔果然狡猾,知道断肠草毒性太烈,容易被识破,就用巴豆霜下毒,再用断肠草嫁祸,既不会立刻害死柳玉茹,又能把罪名牢牢扣在她头上。
可苏婉柔千算万算,还是漏了一点——她不懂医理,不知道不同毒药的症状有区别。这就是沈清沅的突破口。
没过多久,青禾就回来了,这次她跑得气喘吁吁,隔着门小声道:“姑娘,我问过云芝了!澄瑞堂的补汤一直是翠儿熬的,云芝还说,前几天看见翠儿偷偷跟苏良娣的丫鬟晚翠说话,手里还拿着个小纸包,不知道是什么东西!”
“小纸包?”沈清沅心里一紧,“云芝有没有说,翠儿最近有没有去过府外的药铺?”
“云芝说,翠儿前天才跟周管家说家里有事,出去过半天,回来的时候神色慌慌张张的。”青禾补充道,“还有,药库的王管事,好像跟苏良娣走得很近,之前领药的时候,还偷偷给过苏良娣一包东西。”
沈清沅点点头,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线索:苏婉柔让晚翠给翠儿巴豆霜,翠儿趁熬汤的时候下毒,事后苏婉柔又让王管事作伪证,说断肠草是沈清沅领的。整个计划环环相扣,若不是她懂医理,还真会被蒙在鼓里。
“青禾,谢谢你。”沈清沅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,这是她母亲留下的,不算贵重,却很精致,“这个给你,算是我谢谢你的帮忙。你放心,等我洗清冤屈,一定会报答你。”
青禾推辞了半天,最后还是收下了,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:“姑娘不用谢我,我只是做了该做的。我先回去了,免得被人发现。”
看着青禾离开的背影,沈清沅心里涌起一股暖意。虽然她现在被软禁,孤立无援,但总有像青禾这样心存善意的人愿意帮她。她知道,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,她需要尽快找到翠儿下毒的证据,还有苏婉柔购买巴豆霜的线索。
她走到桌前,拿起笔,在医案上写下几个字:“翠儿(苏党)、巴豆霜(府外药铺)、王管事(伪证)”。然后,她把医案收好,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——这是她在汀兰院住久了,偶然发现的小暗格,用来藏重要的东西正好。
做完这一切,沈清沅走到窗边,看着院外的天空。虽然还是铅灰色的,但她心里却亮堂了许多。她知道,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,柳承业的三日之期越来越近,苏婉柔也不会坐以待毙。但她已经找到了突破口,只要能抓住翠儿和王管事的把柄,就能彻底洗清自己的冤屈,让苏婉柔付出代价。
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“安”字银镯,这是母亲留给她的,也是她的精神支柱。“娘,您放心,女儿不会认输的。”她在心里默默念着,“女儿一定会找出真凶,还自己一个清白,也不会让春桃和孟瑶白白受苦。”
院外的侍卫还在站岗,可沈清沅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。她知道,这场生死棋局,她不能输,也输不起。她要靠自己的智慧和医理,一步步破局,走出这片困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