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三十的雪总算歇了,天刚放亮,汀兰院的青砖上就落了层薄光——是晨光透窗棂洒进来的,碎碎点点的,倒添了几分暖意。沈清沅刚就着温水喝完安胎药,碗还没递到春桃手里,孟瑶就掀着帘子进来了,身后跟着两个壮实汉子,脚步声踩在地上都沉乎乎的。
“妹妹,给你带俩靠谱的来!”孟瑶拍了拍身边人的肩,语气熟络得很,“这是阿武,拳脚是我爹当年亲手教的,三五个汉子近不了身;旁边这个是阿力,力气大得能扛着石磨走,守库房最放心。”
沈清沅笑着点头,从袖袋里摸出十块银令牌,小巧的一块,上面刻着细浅的“靖”字:“令牌分两种,刻‘靖’字的给守卫和张婆婆,能在产房附近走动;刻‘安’字的就咱们几个有——我、你、春桃,还有周管家,真出事了,凭这个能调所有守卫。”她把令牌递过去,又多嘱咐一句,“让他们两两一组守着,半个时辰换次岗,岗哨之间用哨声传信,一有动静就吹哨,别等事闹大了才反应。”
阿武和阿力双手接了令牌,嗓门亮堂:“娘娘放心,保管守得严严实实的!”
俩人刚走,春桃就提着个蓝布包进来了,包沉甸甸的,她胳膊都有点酸:“姑娘,药材我亲自去药库领的,张管事跟着一道核对,每一味都跟太医的方子对过,没掺假。”她把包打开,当归、党参摆得整整齐齐,每包上都贴着药库的红封条,“我还把咱们院那只粗陶砂锅找出来了,往后熬药就用这个——灶房的锅子人来人往的,保不齐谁碰过。而且我跟灶房说了,往后我熬药的时候,谁也不许靠近灶台,我全程盯着。”
沈清沅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,知道她定是起大早跑药库了,伸手拍了拍她的手:“辛苦你了。对了,药库的李管事,不是苏婉柔从前的人吗?没给你添麻烦?”
“添了!怎么没添!”春桃一想起这事就气,嗓门都拔高了些,“他跟我扯‘府里药材紧,安胎药得减半’,我当场就把太医的方子和王爷的手谕拍在桌上,问他‘是太医的话管用,还是你李管事说了算’,他被我问得没话说,才乖乖给了足量的。我瞧他那眼神,就没安好心,往后我天天去药库盯着,绝不让他搞鬼!”
孟瑶在旁边听得笑:“还是春桃机灵,这脑子转得快!往后熬药的时候,你再拿银簪试试毒,双保险,更放心。”
正说着,周福踩着步子进来了,手里攥着张字条,还带着点风:“娘娘,王爷从宫里递来的消息——柳承业的私兵在京郊集结了,就等您生产那天动手;还有西跨院的林氏,昨天让墨竹去城外见了个蒙面人,瞧着像是瑞王的旧部。”
沈清沅接过字条,快速扫了一遍,眉头轻轻蹙起来:“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闹一场。周管家,你去安排下,生产那天府门加两倍守卫,不管是谁进出都要搜身,尤其是送东西的杂役和商贩,别让刺客混进来。”
“老奴这就去办!”周福躬身应下,又补了句,“王爷还说,跟太子殿下说好了,只要府里升起信号箭,太子的人立马就来支援,让娘娘放宽心。”
周福走后,沈清沅转头对孟瑶说:“姐姐,你再让人去柳妃院盯着翠儿,她是柳承业的旧人,保不齐会帮着开门。还有你弟弟孟峰,让他在京郊多盯点,柳承业的私兵一动,就赶紧传信回来。”
孟瑶点头,语气斩钉截铁:“我这就去安排!咱们布了这么多防线,就算他们来再多的人,也别想靠近产房半步!”
到了午后,春桃去灶房熬药。刚把炭火点着,就见王老妈子端着盆水凑过来,脚步一个劲往灶台边挪:“春桃姑娘,我来帮你添点水吧?这灶台边油滑,小心摔着。”
春桃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这王老妈子往常躲灶台躲得老远,今天怎么主动凑上来了?她侧身挡住灶台,笑着摆手:“不用麻烦您,我自己来就行。您要是没事,先去忙别的吧,一会儿主子要喝汤,别没人伺候。”
王老妈子脸上有点尴尬,却没走,眼睛直勾勾盯着砂锅里的药材:“这是安胎药吧?闻着就香,娘娘喝了定能顺顺利利的。”她说着,手偷偷往灶台边的小纸包摸去——那是墨竹给她的“软筋散”,说撒进药里,娘娘生产时就没力气了,事成之后给她五十两银子。
春桃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:“王老妈子,你手里拿的是什么?!”
王老妈子被抓了现行,脸“唰”地就白了,手一抖,纸包掉在地上,淡黄色的粉末撒了一地。“我……我没拿什么!”她想挣开,可春桃抓得紧,根本动不了。
正好孟瑶路过厨房,听见动静进来一看,立马喊人把王老妈子捆了:“说!是谁让你下药的?!”
王老妈子吓得腿都软了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来哭:“是墨竹!是墨竹让我撒的!她说撒了之后娘娘生产时没力气,还说给我五十两银子!我一时糊涂才答应的,求娘娘饶命啊!”
孟瑶让人把王老妈子押下去,转头对春桃说:“还好你警惕,不然真让她们得手了。往后熬药,你再带两个靠谱的丫鬟盯着,别再出这种事。”
春桃点点头,后背都惊出了汗:“我知道了!往后就算是一只苍蝇,我也不让它靠近灶台!”
消息传到汀兰院时,沈清沅正在灯下缝小衣裳,针脚细细的,是给孩子做的小棉袄。听春桃说完经过,她只是淡淡开口:“墨竹也别留着了,先抓起来仔细问,看看她还藏了多少事。林氏没了这个眼线,生产那天也能少些麻烦。”
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了,把屋檐染成了暖红色。沈清沅放下针线,指尖轻轻蹭过隆起的小腹,声音软下来:“孩子,再忍忍,咱们的防线都布好了,很快就能见面了。”她心里清楚,生产那天的硬仗躲不过,但只要守好每一道关口,总能护得自己和孩子平安,也让那些想作乱的人,好好付出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