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二的天还蒙着层黑,汀兰院却亮得跟白昼似的——廊下挂着的羊角灯、檐角垂的走马灯,连廊柱根都点了小烛台,光映在雪地上,晃得人眼晕。稳婆张婆婆早守在里间,手指捻着干净布巾的边角,叠得方方正正,连褶子都对齐了;春桃端着盏温好的蜂蜜水,指尖沾了点尝了尝,甜得正好,又凑到嘴边呵了呵气,生怕凉了;孟瑶扎在廊下,脚边的雪被她踩得实实的,时不时朝院门口望——按萧景渊的安排,府外的暗卫这会儿该全到位了,就等刺客往套里钻。
沈清沅靠在软枕上,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滑,黏得头发贴在脸颊,宫缩一来,眉头就拧成个疙瘩,指节攥得发白。她却仍强撑着对春桃道:“把窗缝留条小缝,外面的动静,我得听着。”声音有点发颤,却没半分软下来——她心里门儿清,刺客准会趁生产的乱劲动手,自己多一分警觉,外面的人就能少一分慌神。
刚说完,院外突然传来个粗嗓子,喊得都破了音:“走水了!柴房走水了!”
孟瑶手一紧,“唰”地就拔出了腰间的短刀——这柴房离产房不过十步远,准是刺客按计划放的火!她朝阿武使了个眼色,阿武把哨子含在嘴里,“嘀嘀——嘀嘀——”吹得又急又亮,廊下的守卫动作快得很,眨眼就围成个圈,把产房护得严严实实。
橘红色的火苗“噌”地窜上柴房梁,烟裹着火苗往天上飘,映得半边天都红透了。几个穿杂役衣裳的人提着水桶跑过来,脚步“噔噔”的,桶里的水晃得洒了一路,嘴里喊着“救火救火”,眼睛却不住往产房门口瞟。阿武往前一步,横刀一横,刀光闪了下:“奉王爷令,产房禁地,闲杂人等不许靠近!要救火去东角门,那边早备了水龙!”
“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规矩!”最前面那个杂役突然往水桶里一探,“唰”地抽出把短刀,刃上还沾着水,直往阿武心口刺,“兄弟们,冲进去!杀了萧景渊!”其余几人也立马拔刀,朝着产房的方向扑。
廊下的守卫早有准备,当即迎了上去。刀剑撞在一起的“叮叮当当”声,一下子划破了夜。孟瑶也冲上去,短刀挥得又快又准,“嗤”地划在个刺客胳膊上,血一下子就渗出来了:“就这点三脚猫功夫,也敢来靖王府撒野?”
产房外的萧景渊听见动静,却没立刻起身——他坐在廊下的椅子上,手里攥着杯茶,茶早凉了也没察觉,手指摩挲着杯沿,眼神平平静静地看着前面的混战,连眼皮都没多抬。周福凑到他身边,声音压得低:“王爷,刺客都现身了,要不要让暗卫动手?”
“再等等。”萧景渊抿了口凉茶,嘴角勾了下,“急什么?柳承业藏的人还没全出来,等他们都露面,一并抓了省事。”他早查得明明白白,柳承业派来的刺客不止这几个,府外还藏着一队,等着里面得手了接应。
果然,没一会儿,府门外传来“哒哒”的马蹄声,越来越近——十几个蒙面人骑着马冲进来,马鬃上还沾着雪,直往产房这边赶。可刚到二门,就从墙根、树后跳出一群暗卫,手里的长刀亮得吓人,没一会儿就把蒙面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
“吹信号箭,让太子那边动手。”萧景渊放下茶杯,这才起身。周福摸出信号箭,火折子“呼”地吹亮,点着箭尾,“咻”地射向夜空,红色的箭焰炸开,像朵血花,在黑夜里格外醒目。
京郊的密林里,柳承业正骑着马,手里攥着马鞭,指节泛白,看着身边乌泱泱的三千私兵,脸上笑开了花:“等会儿就进城,萧景渊一死,这天下就是咱们的!”可没等他下令出发,远处突然传来“轰隆隆”的马蹄声,抬头一看,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军队,为首的正是太子的贴身侍卫!
“不好!中埋伏了!”柳承业脸“唰”地就白了,刚想喊“撤退”,却晚了——太子的军队早把密林围得严严实实,箭雨“嗖嗖”地射过来,私兵们顿时乱作一团,有的扔了刀就跑,有的直接跪在地上喊饶命。
“柳承业!你勾结反贼、意图叛乱,陛下早有旨意,拿下你就地正法!”太子的侍卫高声喊着,率军冲了过来。柳承业想拔刀反抗,身边两个亲兵突然上前,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胳膊:“柳国公,别挣扎了,我们早归顺王爷了。”
靖王府里,最后一个刺客也被按在了地上。阿武押着人过来,刺客被粗绳子捆得跟粽子似的,嘴里塞着布,只能“呜呜”地哼。阿武朝萧景渊抱拳道:“王爷,共抓获刺客二十三人,其中五个是瑞王旧部,刚审了,全招了——就是柳承业派来刺杀您的。”
萧景渊点点头,目光立马投向产房:“里面怎么样了?”
话音刚落,产房里突然传出“哇——”的一声哭,响亮得很,一下子盖过了外面所有动静。春桃从里面跑出来,头发都乱了,脸上又是汗又是笑:“王爷!生了!是个小世子!娘娘和小世子都平安!”
萧景渊紧绷的脸一下子松了,快步往产房门口走,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——手还沾着外面的寒气,怕惊着娘俩,赶紧在衣襟上蹭了蹭。没一会儿,稳婆张婆婆抱着孩子出来,襁褓是大红的,上面绣着小麒麟,孩子小脸皱巴巴的,眼睛却睁着,黑溜溜的,跟萧景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“王爷您看,小世子多精神!”张婆婆笑着把孩子递过去。萧景渊小心翼翼地接过来,动作笨手笨脚的,生怕碰着孩子娇嫩的皮肤,心里头又热又软——这是他和清沅的孩子,是靖王府的希望。
这时,周福跑得气喘吁吁地过来,手里攥着张字条,脸上满是喜色:“王爷!好消息!太子殿下派人来报,柳承业的私兵全剿灭了,柳承业也被生擒了,这就押往京城!瑞王的那些残余势力,也全被太子殿下的人一网打尽了!”
萧景渊抱着孩子,走到产房门口,声音放得特别柔,贴着门板说:“清沅,辛苦你了。柳承业抓了,刺客也都擒了,咱们的孩子平安出生了,以后再也没人能害咱们了。”
产房里的沈清沅听见这话,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——不是疼的,是彻底松了口气,嘴角还带着笑。这阵子的担惊受怕、步步提防,总算没白费。她知道,这场惊心动魄的“生产之战”,她们赢了;往后的日子,定能和景渊、和孩子一起,安稳顺遂,把这深宅大院,过成锦绣满园的家。